第二章 新的发现

四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胖姐惊醒了。她看了一下床头的手机，刚刚凌晨三点。声音还在响着，似乎越来越大。她侧耳细听，还有吱吱吱吱的叫声。胖姐悄悄地起来，摸起床头那杆早已不用的老秤，猛地对着放置木箱的墙角戳了几下。几声尖叫过后，屋里恢复了平静。

该死的老鼠！胖姐拉亮电灯，把能够移动的桌椅箱柜都动了一下。这一夜她没睡好，再过几天就是自己三十八岁生日了。眼看着自己已经独守了三年，应该可以改嫁了。于情于义她觉得对得起逝去的丈夫了。他很爱她，她也爱他。尽管结婚多年没有生育，他却是从没嫌弃过她。为了生孩子，她跟着他去了好多家大医院，尽管都已失败告终，他对她仍如初恋般的热烈。

“认命吧”。他曾对她说，“没有孩子，我们一样要白头偕老”。

不！胖姐很坚决地说。她不认命。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生儿育女。尽管生儿育女不是爱情的唯一，可孩子却是家庭的纽带和基石啊。胖姐曾小心翼翼的提出要他重新找个女人，他很生气了。看到他认真的样子，胖姐看在心里既喜又忧。不幸的是丈夫在一次工厂事故中再也没有回来。处理好爱人的后世，她成了孤家寡人，为了填补生活的空虚，她四处打工。饭店洗过碗，小区扫过地，发过小广告。她也曾遇到过心动的男人，然稍稍相处她就退了出来。她总拿他和这些人相比，总觉得这些人难如己意。有一回她真想把自己豁出去算了。不料那人竟是个花心大萝卜，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再无音讯。从那时起，胖姐对男人有了警惕，再不会轻易付出了。

进入菜场卖菜，和卖肉的孙林成了邻摊。相识相知后，胖姐看到孙林对自己是真好她的心又活了。可想到自己不能生育胖姐就有些心怯了。她又想到了大红。大红虽然来自农村，可一点也不像个农村人。白白净净的很是干练利索。虽还没有从悲伤的阴影里走出，可那哀怨的表情看了更能让人心生怜悯。孙林会看上大红吗？胖姐的心中经常掠过这样的念头。大红生过孩子，可那身段比自己更具女人的魅力。大红虽然比自己小两岁，看上去像是小的多。大红跟孙林正是般配的。尽管孙林一直在追求自己，胖姐觉得大红可能成为自己的敌手。不行，我不能看着孙林被大红抢走。尽管自己还没有最后决定要嫁给孙林可也不能看着孙林离开自己。想到这，胖姐拿起手机拨打了大红的电话，她要关注大红的言行举止，防止大红和孙林走得太近。也许大红也没睡着，电话一打就通了。

“姐姐，现在要去批发菜场吗”？电话里，大红的声音完全没有梦乡的睡意。听那口气精神足着呢！

“我睡不着，想早点去”。胖姐对着电话说，“这几天土豆抢鲜。一个人批一袋太多。我想跟你两个人合伙拿一袋好不好”？

“好”。大红很干脆的应道，“每人半袋也有五六十斤呢！我在哪里等你？什么？顺便走我这里？好的，我等你”。

挂了电话，大红便起来洗脸漱口。这一夜她也没有睡好，看到热情的孙林她替胖姐感到欣慰，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人？孩子上完大学，总是要走向社会的。自己这个年龄独身肯定不行。我想有个家！和孙林把李阿姨送回家，大红深切的感受到家的温暖。特别是小红抱住自己叫姐姐的时候，她更是感受到小红的热烈。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不幸？辗转反侧，大红前前后后的想了许多，竟无半点睡意。正要起床喝水，胖姐就打来了电话。以前去批发菜场也和胖姐相遇过。相约一起来去的却是从没有过的事。胖姐有心和自己相处呢！想到自卖菜以来所有的经历，大红心里高兴起来，对未来的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她找出几条新的口袋放到三轮车上，刚出家门。胖姐就来到了跟前。

“除了土豆，你还要些什么”？大红问胖姐。胖姐的速度慢下来，尽量和大红平行着，“再开些青椒和茄子。你呢”？

“我再拿些毛豆和冬瓜”。大红说，“这几天毛豆好卖。冬瓜虽然不好卖可也有人找。要不，就少拿些吧。”

“也好”。胖姐转过脸看着大红问，“昨天老郑没跟你说什么吗”？大红楞了一下，随即想起老郑昨天下午的表情变化，就对胖姐说：“我想，那阿姨可能是被老郑碰倒的。我跟他说这事，他表情不正常呢”！

“也有可能”。胖姐听着点点头，“老郑闲不住的。不卖菜的时候拉客搬家的杂活他都干”。哦。大红应了一声。看不出老郑这么能干。

“老郑就没和你说过卖菜的事情”？胖姐像是有意提醒大红。大红不解地看看胖姐，忽然想起来的似得说，“他卖了我的莴苣和冬瓜”。

“就没说过我吗”？胖姐干脆直接说明了。大红摇摇头。胖姐疑惑了。老郑明明知道那毛豆米是三斤，也看到了少给大红三块钱，他为什么没说呢？胖姐又问：“我卖你的毛豆米少给你三块钱老郑没跟你说”？

“没”。大红摇了摇头。胖姐疑惑着。大红的心中却是豁然开朗了，老郑见胖姐少给了几块钱自己也跟着克扣了几块。毛豆米大红没称过，莴苣和冬瓜却是有数的。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市场。虽然她们感觉来得很早，这里却是早已灯火辉煌。卖菜的买菜的讨价还价声热闹的立刻令人精神倍增。大红和胖姐锁好车子，围着菜场转了起来。采购也有窍门的。菜品有优有劣的，价格也不尽相同。方瓜土豆冬瓜大蒜老姜，小城人都认外地的产品；青菜辣椒花菜芹菜却是本地的好卖。大商贩的价格稍低些，但他们的菜品却是统货。不拆包不开箱不给挑拣，依次按顺序上秤。尽管大部分都还可以，可有时也会遇到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货色。这样的货拿到手里很难赚到钱了，要是不巧更有赔本的可能。最好的菜品就是城郊农民自己种植的蔬菜，新鲜不说还可以随意挑选，价格还能协商。遇到干脆的菜农，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大红和胖姐走走看看，突然觉得身边猛地窜过一人。两人同时看去，只见那人背着一只口袋消失在人群里。

“抢我的花生了，该杀的小偷”。一个六十多岁的菜农眼看追不上了，跺着脚在那里叫骂。

“有本事抢银行”。胖姐有些愤恨的说，“抢卖菜的算啥本事？一口袋能值几个钱”？大红深有感触。以前和老郑同来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一次看到小偷偷菜大红要制止，却是被老郑拦住了：“别没事找事好不好？小偷要报复的”。老郑劝阻大红。其实那些小偷也和自己一样是菜场的小商贩。无非是贪图小便宜利益熏心而已。你看，就像那个六十多岁的老阿姨，偷了人家的白萝卜，如果有人制止她能报复？当然也有青壮年的窃贼，他们就像明目张胆的抢劫。那阵势大红看到都有些胆战心惊。好在市场里还有治安的便衣警察。大红看到被抓到的小偷被绑在树干上，任由被害人鞭笞。说真的，听到被打者哭爹叫娘的惨叫声，大红又动了恻隐之心。

“快看老郑”。胖姐扯了扯大红的衣襟。大红看见老郑跟着装满方瓜的三轮车，把散装在车上的方瓜一个又一个的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而那开车的菜农根本没有觉察。因为人多拥挤，那人专心的开着车，嘴里还不停的嚷着：借光，借光。闪闪，让让。别让三轮车压着啊……

“老郑”，胖姐喊了一声。老郑一愣，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大红和胖姐。老郑故作的笑着说，“你们来得早啊”。

“把方瓜还给人家”。胖姐指了指老郑的口袋，义正言辞的说。老郑还是满脸的笑容：“大妹妹，你说什么啊？”

“你偷人家的方瓜”。胖姐直接说道，“我看到清清楚楚的”。

“你别胡说好不好？我偷了谁的方瓜”？老郑阴阳怪气的笑出了声，“这么多人，就你看到我偷方瓜了？我看你卖菜还少给大红菜钱呢”！

“别扯没用的”。胖姐生气的指着老郑说，“别怪我多管闲事。卖方瓜的，快回来”。尽管胖姐大声喊起来，可拉着方瓜的三轮车早已淹没在人海里。老郑看看胖姐又看看大红，背着口袋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老郑佝偻的背影，大红突然明白了老郑为什么把自己领上路后再不愿一起来的原因，原来如此啊！

五真是倒霉！大红有些愤恨的拍了拍三轮车，然后朝路边挪了挪。胖姐来到她的旁边问：“怎么了，没气了是吗”？

“是的，刚刚好好的。这可怎么办？”大红看看胖姐又看了看逐渐升起的太阳说，“今天怕是要晚了”。

“没事，看我的”。胖姐说着，伸手从三轮车中抽出打气筒在手里晃了晃，“怎么样，有备无患吧。”大红笑着接过来。胖姐把气嘴拧好，大红弓着腰一下一下的打起来。随着气芯叽叽叽叽的尖叫声，三轮车逐渐平衡起来。二人收好气筒，继续向前奋力骑行。要知道卖菜的最好时光就是每天的早晨呢！

“胖姐，又不行了”。没走多远，大红再次停了下来。胖姐站下来，把气筒递到大红的手上。大红拍了拍三轮车说，“气咋跑的这么快呢。胖姐，你先走吧，别耽误了你卖菜”。

“行”。胖姐看了看大红的三轮车，又抬头看了看日出的方向说，“气筒放你这儿吧。实在不行，找人补胎”。说完，胖姐骑上车子匆匆而去。一日之计在于晨，她要去赶早市呢。

骑上三轮车，大红的心理犯起了嘀咕，别是内胎扎坏了吧。越骑越沉，她知道气又跑完了。无奈只得下车推行，用目光搜寻着附近有没有修车的摊点。可是天才刚亮，路上的行人都还不多，哪里有人出摊？大红用力的向前推着，忽然想起前面红绿灯左转处就有家修车铺。只是还有很远的路。晚就晚了吧！想到这里，大红反倒坦然了。她推着三轮车，一步步的向前走去。胖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到那天扶不扶老人，对比今早制止老郑偷菜的态度，大红想不出胖姐是哪类人。她又想到了老郑，既然能偷方瓜，肯定也偷过其他菜；既然偷过，肯定不会是第一次。人都有爱财的本性，可是是你的你才能心安理得啊。自己的冬瓜和莴苣老郑少给了五六块钱，难道我自己心里没数？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最傻的人。难怪胖姐说过老郑才不是好人呢！看来胖姐比自己更具一双慧眼。只是胖姐为什么要有意向老郑流露出扣留自己三块钱的假象呢？大红想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胖姐不是坏人，起码比老郑强得多。

谢天谢地！远远地看到李记修车铺的门开着，大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紧走几步，来到了修车铺前。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见状连忙迎了出来：“你真是早啊”！

“我来批菜的，能不早吗”？大红笑着和他打过招呼，忙着把车上的菜往下搬。老板制止道：“别动。货不要卸下的。我用千斤顶把这边顶起来就行了”！大红知道帮不上忙，索性站在旁边看着。老板果然身手利索，半小时左右就修好了。大红连声感谢，并随手递上了几枚硬币。

菜场的早晨，最是忙碌的时候。卖菜的早已各就各位。赶早市的顾客有挎篮的有提兜的，男的女的都有，年龄大些的居多。菜场只有一个门，进进出出的人摩肩接踵。大红知道三轮车骑不进去了，便把车子停到了门外。见菜场办公室门前围了很多人大红也走了过去。原来办公室的外墙上有一块长约两米五宽约两米的公告栏。菜场有活动或是有些失物招领的告示经常在此发布。大红抬头看去，今日提示的是处罚决定，十四号摊主朱大贵被顾客投诉缺斤少两，没收其磅秤一天，让他停业反省，以儆效尤！老朱怎么会这样？大红心中有些郁闷。在这个菜场，从自己进驻以来，还没有人受到顾客的投诉。只是听说以前有人受过这样的处罚，其后果相当严重的。轻者生意会越来越差，重了让人根本无法立足。大红转身走进菜场，她想回到自己的摊位。看着左右邻摊忙碌的样子大红感到很无奈，真是白白损失了一个早晨。走过老郑的摊位时，老郑明明看到了大红却是低下了头。大红也不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来晚了”？朱大贵主动和大红打起来招呼。大红站着不由一愣，想到自己坑了他一次就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老朱哥，我去批发城回来三轮车坏了”。

听她这话，老朱笑了起来。大红知道自己说的不靠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转过话题问老朱，“你今天怎么了”？

“你信老哥会这么干吗”？朱大贵反问道。大红当然不信。围着朱大贵菜摊的顾客就是最好的证明。电子秤虽然被市场管理员没收了，但老朱还有备用的老式钩秤。一些熟知老朱的客户照样光顾他的摊位。

“怕是你的秤出了问题吧”？大红猜测的问。老朱点点头说：“这可能最大了。等中午没人，我去办公室校校看”。其实，老朱是想中午去办公室查看监控。见老郑乜斜眼睛看着自己，朱大贵像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我没想克斤扣两。是不是秤出了问题中午就知道了”。老郑听了，心里不由一愣。他知道市场有监控，不知是否有录下的影像？

大红不再搭话，忙着把昨天剩下的菜一样一样的摆到台子上。即便是来晚了也要卖的。只是新鲜的菜品暂时不能上台了。

“辣椒多少钱一斤”？有人走近了摊前。大红抬头笑了一下回答道，“这是昨天剩的。没今天的辣椒鲜亮。不过，炒起来吃是一样的”。

“看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来客是个四十左右的汉子。有些开玩笑的说，“你说，多少钱一斤吧”。

“看你要多少了。要一斤三块，二斤”……大红还没有说完，那人就打断了她的话，“都留完呢”？

“都留完”？大红听着笑了一下，把放在后台的口袋提了起来，“这里还有三十多斤呢”！

“都要了”。那人简短的说。

“我也干脆，既然买这么多，算你两块五吧，批发价”。大红很高兴。没想到来晚了还能遇上笔大生意。要知道大青椒就怕被人挑挑拣拣的，翻来覆去的几次就蔫巴难看不说还容易烂掉。

“先给你二十块钱定金。等会送到建国路喜相逢大酒店”。那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看了一下，可能没有二十的钞票吧，他拿出一张五十面值的递过去说，“先给你五十吧，要保证送到的”。

“行，行，保证送到”。大红高兴的连连点头。就按三十斤计算，这笔生意也足足赚了三十块。大红心中暗暗高兴，看着买青椒的人又去了卖肉的摊位。菜场里嘈嘈杂杂的，大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从他们友好的表情中，她觉得孙林也遇到了类似自己的好事。

“豆汁稀饭来了，还有包子油条”！菜场的顾客逐渐减少，卖饭的就来了。她是个中年妇女，骑着改装的三轮车，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到来。大红左手递过茶缸，右手把准备好的零钱也递了过去。见老郑也在看着卖饭的三轮车，大红习惯的问，老哥也要开饭吗？想不到，老郑看看她竟不理睬。

天过中午，菜场彻底冷清下来。孙林来到大红的摊位前，帮着大红把三轮车上的菜逐件卸下来。胖姐站在旁边，看着卸完了才问：“大红，那开饭店的要了你多少菜”？

“就青椒一样”。大红反问她，“要你的菜了吗”？

“没”。胖姐摇摇头说，“要孙林五十斤五花肉”。孙林听着点着头，看着大红问，“不是要你送过去么？正好你有三轮车把我的猪肉也带上”。

“你得去”，大红接着他的话说，“你不去，我可不能帮你算账。这重量到饭店肯定还要再过秤的”。

“我去，我去”，孙林说话间早已转身拎了两块肉过来。大红把青椒也放在三轮车上，跟着孙林出了菜场。胖姐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实在羡慕不已。

喜相逢大酒店原来是家规模较大的饭店。可能是有人在此预订了婚宴，酒店的正前方架起了充满喜庆的彩虹门。门上还有恭贺李梅王志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的祝福。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大红把车子停在旁边，让孙林进去找人。孙林答应着进了酒店。不一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拎着电子秤跟在孙林后面走了出来。

“你们来的太晚了吧”。那人把电子秤放到地上说，“下次注意了，上午十点前必须送到的”。孙林点着头把青椒放到秤上。秤好青椒，再把猪肉称好，白大褂从身上掏出一沓钱来。付过钱，他又变戏法似得掏出纸和笔：“二位，每人写张字据”。大红接过来，写好货名重量和价钱后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朝白大褂笑着问，“这样行了吧”？

“再写上你的电话”。白大褂说，“老板吩咐的。如果你们货真价实，可能会和你们长期合作”。

“保证让老板满意”。听他这话，孙林先说出了心声，“质量保证好，价格保证优”。

白大褂不再说话，拎起磅秤走回了饭店。大红和孙林赶忙帮助把菜送进了店里。

“今天中午庆祝一下”。离开饭店，孙林骑上三轮车，大红坐到车子里。路过幸福路小吃城，孙林停了下来。

“好。今天就奢侈一回”。大红掩不住的兴奋，“你说这饭店老板能和我们合作吗”？

“不一定”。孙林说，“卖菜的人多了去了。老板也是鬼精的。不过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你想想，给他送菜并不影响我们在菜场的生意的”。

“是的”。大红也觉得是这个理。还没接上话，有人朝他们打起了招呼。

“二位。想吃什么？这里有辣汤稀饭包子油条，还有各种炒菜”——小吃摊的老板站在路边朝他们吆喝着。大红跟着孙林走进屋里找个空位坐下来。

“你喜欢吃什么”？孙林问大红。大红朝外面的架子上看了看说，“无所谓。辣点就行。就两个菜吧”！

“我请客的，你只管点菜”。孙林笑着对大红说，“千万不要客气”。正说话间，服务员送来一壶开水：“先喝口水，稍等片刻”。

孙林拿起水壶，大红赶紧把碗摆正。孙林冲着水看着大红说：“今天我发现个秘密”。大红听着差点笑出了声，“菜场这地方，还能有秘密”？孙林认真的点点头，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得压低声音说：“朱大贵被人投诉知道不”？见大红点头，孙林接着说，“你说老朱会这样做吗？他在菜场干了快十年了”！

“我想也不会”。大红像是思索了一会说，“可能是磅秤出了问题吧”！

“对”！孙林看着大红说，“告诉你，你可不能乱说。我知道你和老郑是同乡，也不准去问老郑的”！

“怎么婆婆妈妈的，不说拉倒”。大红故作生气的样子。见服务员炒好菜端了进来就说到，“再来四个馒头”。

“我看见老郑去了朱大贵的摊位”。孙林说。大红听着，举起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他俩的摊位隔的很远啊。老郑？难道是老郑坑了老朱一回？孙林答非所问的说，“电子秤的面板是活的。只要拿起来，在下面任意一条腿上放块垫片就不灵了”。

“这我知道”。大红看了看孙林说，“不过，没有证据你可别乱说，他们俩已经有矛盾了”。

“这我知道”。孙林朝大红笑了笑，“你别乱说就行了”。

六天近傍晚，喧嚣了一天的菜场静了下来。市场管理员冯大姐操着小喇叭围着菜场喊了一圈，要大家朝一起凑凑。她有话要说。大家早已习以为常，收拾好摊位便仨仨俩俩的凑到了一起。菜场管理员冯大姐站在菜场中间，手持广播小喇叭抑扬顿挫的说，“菜场不是单位也不是集体，但并不是没有约束。我们都是文明人，要说文明话做文明事。前天四十六号摊主李达捡到苹果手机一部交到了办公室。失主领回后送来了感谢信。别看这是件普通的小事，却反应出我们卖菜人的素质”。

听她这话，大家纷纷去看李达。这李达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见大伙都来看他，腼腆的笑了笑。

“还有就是今天的事情。十四号摊主朱大贵克扣顾客斤两被投诉。大家应该引以为戒”。冯大姐举起小喇叭接着说，“要守法经营要文明经营。我是不是常讲？可总有些人想投机取巧。告诉你们这样会害了自己。失信的次数多了，你还能在这里待下去么”？

“我的秤是被人做了手脚的”。朱大贵站出来打断冯大姐的话。众人把目光转向了朱大贵。朱大贵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得罪过不少人。可也不值得这样坑我吧”？听他这话，菜场静了下来。冯大姐不愧是菜场管理员，只听她接着说：“朱大贵，你不是去调过监控看了吗？不要胡乱猜疑。大家天天在一起，难免有磕磕碰碰的，要相互包涵才是”。

“可是监控坏了，我没法洗清自己。我冤啊”。朱大贵大声的叫起委屈。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知道朱大贵和老郑有矛盾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还有些人要回家：“冯管理，如果没有什么指示，我们想早点回家”。

“我也要回家”。听人这么叫她，管理员冯大姐笑了起来，“不过，最后告诉大家一件事，就是七十七号摊主乔达亚的媳妇得了**腺癌。大家天天在一起，应该互相帮助。这里有个箱子，捐多少随意”。说完，冯大姐站到了旁边。她的身后果然放着一个箱子。于是大家纷纷掏起腰包，捐献自己的爱心后，各自散去。

华灯初上的夜晚，小城还没有完全从热烈的喧闹中静下来，绚丽的灯光又给夜幕下的小城增添了无尽的魅力。大红是最后一个走出菜场的。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每晚都用三轮车捎走一车垃圾。此乃举手之劳，何况对自己也是有利。清洁的环境不仅能招徕顾客，更能让自己舒心。尽管菜场也有一个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人，看到他吃力的拉着满满的一车垃圾，大红不忍心自己的三轮车空跑回家。

“我车子空着，帮你拉些吧”。大红曾对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说。那人看着大红感激的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一天到晚的你也很辛苦的。我还能行”。大红不说了，只是每天收摊回家之前，都把自己摊位附近的垃圾做了清理。菜场的垃圾不同与居民区的生活垃圾，大多是些败落的菜叶。卸过垃圾，大红开始观赏城市的夜景。她不想回家太早。因为她的心被一天的经历激动着。谁说菜场算不上单位算不上集体？自从进驻菜场以来，大红却是深深的感受到这个特殊大家庭的魅力。以前和爱人做手艺，那才是单打独斗，尽管收入比卖菜高的多，大红总觉得与卖菜相比少了些什么。是菜场热闹？是相互竞争激烈？她想不明白。可觉得自己对菜场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口袋里传出了嘹亮的歌声。大红赶忙拿出手机接听，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你是卖菜的刘大红吗？我是喜相逢大酒店的。对，要大蒜十斤。大葱三十斤，老姜十斤，花菜三十斤，青椒”……大红听着，连忙打断了对方的话，“别说了，再说我也记不住。把你需要的菜名都发我手机上行不行？好的，价格你放心。我愿意与你长期合作。当然，好的”。

挂了电话，大红又一阵激动起来。她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她朝远处望去，辉煌的灯光宛如一条长龙，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流动的风景。她抬头看看天上，也许是因为灯光的映衬，天上的星星只能看见硕大的几颗。他们像是看透了大红的心理，微笑的眨着眼镜。大红拿起手机，拨通了胖姐的电话，“胖姐，喜相逢饭店又要我送货了。是的，这次要的多。什么？孙林的猪肉？我不知道。你问问，我没有孙林的电话。你打？好的。你把我的号码给他，让他打我的也行。告诉别人？我告诉谁呀”？

这么高兴的事情告诉谁呢？大红拿着手机，兴奋的久久不能平静。父母都在农村老家，孩子在外面上大学。死鬼，你不担心我一人孤苦伶仃么？我不是。尽管没有你我享受不到家的温暖，可我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这一夜，大红失眠了，她拿着手机看过新闻刷过朋友圈。再看看爱人生前的留影，自然又想到了孙林。孙林刚刚打过电话来，说明天也会送货到喜相逢饭店的。只是不会和大红一块去了。因为老板除了猪肉还要猪肝肥肠板肚等等。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送呢？大红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更是睡意全无。不知胖姐现在睡醒了没有？看看也快三点了，大红就拨打她的电话。竟没人接听。胖姐睡着了？大红猜测着，再看手机还有十分钟才三点。的确是有些早。大红不想再睡了，索性起来洗脸刷牙。刚刚收拾妥当，胖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兴奋的睡不着是吧”？胖姐在那头笑着问。大红赶紧应承：“是的，今天老板要的菜品多。我怕去晚了又像昨天一样进不了菜场呢”！

“我帮你”。胖姐很豪情的说，“要不然那么多菜，等你一样一样拿下来，不得到七八点啊”！

“那你快来啊”。大红有些急切的说。

“十分钟就到”。胖姐说完挂了电话。时间不大，胖姐果然来到了大红的门口。披星戴月，两个女人骑着三轮车向批发菜场出发。胖姐不无羡慕的说：“知道不，我们菜场以前有个姓邵的，就是给各大饭店送菜起家的”。

“发财了”？大红回头望着胖姐问。卖菜是整买零卖的小生意，靠此养家糊口或许还行，说能发财，大红不信。

“怎么不是”。胖姐说，“人家朝各大饭店配送蔬菜不说，还开了家餐具消毒配送中心”。听她这话，大红想起来经常看到的贴有大管家字样的厢式货车，停在饭店门口时，总有人将成筐的餐具从车上卸下来。原来是这样。

“行行出状元”。大红有些感慨的说，“看来卖菜也不是没有出息的”。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批发菜场。胖姐将自己的车子锁好，开始帮大红选购。胡萝卜，黄瓜，小青菜，一样一样的挑选讨价还价。时间不大，大红的三轮车装得满满的。

“你先回去吧”！胖姐对大红说。大红摇了摇头，“我等你一块吧，今天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