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暑假来了

这日下午，卫奇和张云龙早早回到家中，两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轻松和兴奋，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期末考试，也就是说，暑假就要来了。

花狸不在家，卫奇对此也习以为常了，她不会把自己整日关在家里。

黄媛媛发过来一条短信，让表哥卫奇到家里来吃晚饭。卫奇好几周都没有见到姑姑和表妹了，就爽快地回复：好，和云龙一会就到。

手机立刻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卫奇拿起来一看，是媛媛发来的：有要事商量。

卫奇明白媛媛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带外人，此时张云龙正在用卫奇的电脑专心打着游戏，那种状态就像这是在他自己的房间一样。卫奇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这个朋友的，何况媛媛的“要事”，十有八九都是不靠谱的。

他给卫建民发了个信息，一直没等到回复，便和张云龙去黄媛媛家了。

黄媛媛听到敲门声跑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卫奇自己，张云龙笑嘻嘻地说：“妹妹好，谢谢你请我们来吃饭。”看来他全然不知自己刚才被婉转地拒绝过。

对卫奇来说，姑姑家里永远比自己家里温馨，墙上不仅有媛媛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卫奇的。鞋柜里也总放着卫奇的拖鞋。其实这两年，因为功课紧张，卫奇到这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现在一进门，家的温暖立即扑面而来，那条叫“贝贝”的金毛摇着尾巴绕着他的腿转来转去，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然而在厨房里忙乎的，并不是姑姑卫讴歌，而是姑父黄晟。他从厨房探出头来，说道：“奇奇你们先坐会儿，咱们马上开饭。”

“姑姑呢？”卫奇比划着问。黄晟说：“你姑姑本来要回来吃饭的，突然遇到了老同学拉着她聚一聚，所以今天就咱们爷儿几个。”

卫奇笑了，姑姑说媛媛从小被姑父当男孩养，看来就是了。

开始吃饭前，黄晟还开了一瓶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黄媛媛说：“爸，你真让我们喝酒？我们都是未成年呢。”

黄晟说：“少尝点没关系，别给你妈说就行。”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黄晟说：“来，喝点，祝贺你们迎来期盼已久的暑假！”

晚饭的过程轻松愉快，卫奇每次来，都有这种即熟悉又有点生疏、想拥有又有点遥远的感觉，他知道这些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他不敢挥霍，因而格外珍惜。在这之前他总渴望着这种相聚的温暖，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也曾拥有过这些，尽管那么久远和短暂，却似乎撩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白雪，妈妈，他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着。尽管这段时间所有人还给他的记忆仍是那么少，又那么模糊，就像故事里衔接不住的片段，但他要一定要抓住这些，一点点拼凑起来，他要走进那团雾里，慢慢拨开它，看清眼前的一切。

吃完了饭，黄媛媛让卫奇帮她一起洗碗，张云龙主动说：“妹妹歇着，我来。”黄媛媛说：“你来到这里就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顺带又给卫奇使了个颜色。卫奇知道媛媛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又不方便让别人听到，就把张云龙按到沙发上坐着，把电视遥控器递给他。结果张云龙根本不领情，嚷嚷道：“别啊，客人的身份多外气，我是外人吗？卫奇是你哥，我也是你哥。”

这时候黄晟对三人说：“还是我来吧，反正你们洗了，等媛媛她妈妈回来还要再洗一遍，她就没觉得你们能洗干净过，只有我洗她才放心。”

三人就顺水推舟逃离了厨房，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

张云龙说：“妹妹暑假有什么计划，想干点什么呢？”

黄媛媛说：“和我哥出去旅游。”

卫奇扭头看着媛媛，一脸疑问，摆明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安排。

张云龙说：“去哪啊？带着我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我俩跟着你，就是黑白双煞，双重保镖，看谁敢惹你。”

黄媛媛站起身，把拖鞋甩在一边，右腿屈膝一提，右脚笔直出去，高过头顶，“唰”的一声从张云龙鼻前落地，起腿、转腰、发力、落脚又快又稳，一气呵成。张云龙夸张地张大嘴，瞪大眼，“哇哦，哇哦，太漂亮了！”边惊叹边鼓起掌来。

卫奇笑着对媛媛伸出大拇指。他可不是第一次看媛媛表演她的跆拳道腿法了，从小到大，每次都能获得满堂彩。

张云龙挪挪位置，离媛媛更近一些，用崇拜的口吻说：“可以啊妹妹，怪不得卫奇总被你欺负。”

“说什么呢？我们兄妹俩关系好的很，别给我瞎扣帽子。”媛媛得意地说。

“不过女孩子身手再好，也要有男人在旁边。漂亮女孩不怕被打，就怕被骗。”张云龙一本正经地说。

黄媛媛“噗嗤”笑了，说：“张云龙你可真滑头，不管是夸人还是损人都会拐着弯，我哥可不是你这样的人，咋会和你穿一条裤子。”

张云龙说学着刚才媛媛的话说：“说什么呢？我们哥儿俩关系铁的很，别给我瞎扣帽子。”

“你们不会是那什么，断背的友情？”媛媛不怀好意说，然后被自己的话逗的哈哈大笑。

张云龙说：“那还远远不能与我们相比，有些事给你说你也不懂，我们就是天生的兄弟。是吧，卫奇？”说着搂过卫奇的肩，又对媛媛说：“所以你也就是我天赐的妹妹。”另一只手伸着去搂媛媛的肩，被媛媛一把推开。

卫奇笑着摇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打闹玩笑。他觉得张云龙的有些话并不是玩笑，反而很真实。自己与媛媛的相处中，有一根看不到的亲情线连着他们，他给媛媛的更多的是亲人的牵挂。如果换做张云龙来做媛媛的哥哥，一定能带给她更多的快乐。

他想起了花狸，也不知道她回来了吗，吃饭了没有，她也许永远不能和他们一样，坐在这里享受一个轻松的晚餐时光，像媛媛此时一样无忧无虑的说笑。猫人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保护自己，步步谨慎。即使像妈妈白雪这样有个深爱她的男人为伴，也难逃人类遍布的陷阱，他们注定是艰难的。

黄晟在厨房收拾妥当，刚走出来，听到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对卫奇说：“你爸顺道过来接你们，快到楼下了。”

黄媛媛一听有点不悦，想让两人再待一会。卫奇想起来媛媛说的“要事”还不知是什么呢，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和张云龙一起去换鞋。临出门前，媛媛拉着他说：“暑假我带你去个你最想去的地方，你给舅舅说，咱们要一起出去旅游，一定要让他同意。”

看着卫奇眼里的疑问，媛媛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白帽树在哪了。”

回去的路上，卫建民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卫奇心事重重的样子，张云龙本来一向多话，这时不知是累了还是受了卫奇的感染，也望着车窗外默不作声。

卫建民有意打破沉默，就说：“你们晚饭吃的怎么样，要不要再加点餐？”

张云龙扭头看看卫奇，卫奇摇摇头，张云龙便说：“不用了，叔叔，姑父做的饭好吃着呢，我们都吃了很多。”

卫建民留意到张云龙也称黄晟为“姑父”，说道：“云龙，你和卫奇是最好的朋友，我平时忙，顾不上他，知道你帮了他不少，改天我再请你吃大餐。”

张云龙说：“叔叔您太客气了，我们是兄弟，没什么帮不帮的。”

卫奇默契地对张云龙笑了笑。

“好，兄弟好，作为男人，有个彼此信任的兄弟，就是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卫建民说。

车子行驶在纷繁的灯光下，卫奇看着马路边的店面飞快向后退去，想着媛媛的话，心里既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又有一丝莫名的担忧。他不知道媛媛的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正确，如果他们莽撞地向另一个神秘的世界迈近一步，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仅仅是自己也就罢了，把他的妹妹、他的朋友一起拉进一场未知的冒险中，到底是对还错？也许一个不小心，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他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拐过一个弯，车子走到了沿河北路，一个熟悉的三层小楼跳入视线，小桥流浪猫救助站！卫奇看到救助站的门开着，有个高大的男孩正在往一个三轮车上搬箱子。前不久他们刚来过这儿，为了帮小宝找飞飞，结果那天他目睹了三个猫人的打了起来，让他至今想起来还全身发紧。

车子继续行驶着，那栋小楼越来越远，卫奇扭着头也看不到了，心里隐约感到，这里和金奶奶家一样，都是充满秘密的地方。

卫建民突然问道：“暑假都有什么打算？”

卫奇想到了媛媛的话，立即回应：“出去旅游。”

卫建民看到了后视镜里卫奇的手语，说：“计划好了？准备去哪？”

这个卫奇真没法回答，他首先得知道媛媛说的是哪。

卫建民又说：“去个近的地方，我还能陪你一起走走，如果去远的地方，恐怕我还走不开，要么我问问你姑姑，看她能休假陪你们去吗。”

“我可以和卫奇一起去。”张云龙接话说。

卫建民说：“你爸妈不要求你上辅导班吗？毕竟你们现在是关键的一年。”

“他们早就答应我这个假期让我出去玩几天，有我陪着卫奇，叔叔你就放心吧。”

回到家里，花狸正乖乖卧在沙发上朝两人张望。卫奇心想，机灵鬼，刚才你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卫建民换了鞋坐到沙发上，看到旁边的猫，伸出手要去摸它的头，花狸飞快地跳到地上跑了。卫奇忍着笑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这样耍自己的老爸，非但没有内疚，反而有种恶作剧般的喜悦。

卫奇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很晚了，窗外已经看不到任何景致，连距离窗户最近的树叶也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轮廓。在反复查看了手机没有任何问题后，他确定黄媛媛今晚是不会给他发信息了。本以为黄媛媛会急切地把她知道的告诉自己，结果等了一晚上，平日里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的表妹，今天一反常态，那么沉得住气。

花狸看出了卫奇有心事，卧在床头时而望望他，当看到卫奇的目光扫过来时，便提前扭头回避，那意思明显就是三个字：别问我。卫奇有些生气，说不清是生媛媛的气，还是生花狸的气，总之她俩都是“知情不报”，让他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