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乌龙（上）

　我好不容易拦住下的的士还没开到街口就再开不动半分，救护车，消防车，还有维持秩序的警车就堵在街口成为疏散人群的甬道围栏，让民警沿着这条划出的甬道疏散洪宪街的住户。多数被民警带出门的街坊还穿着睡衣或者干脆光着膀子，都站在街口的道路上，探着脑袋远远地向街内望去，也不知道在他们关注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警笛声，愈发喧嚣的人群议论声，被堵在狭窄路口进出不得的货车轰鸣声，让后半夜这条破旧街巷的气氛更加焦灼。有些刚疏散出来的街坊被民警送出来时，立刻又被其他先前出来的街坊围住，试图从口中探知街内的最新情况。更有些人在求生本能的逃出来街口之后看半天无事，又试图跨越警方设置的围栏，再回到街巷的家中拿出银行卡或者其他贵重物品。

几名洪宪街的辅警用肉身组织起了一小道屏障，正在进出的人流涌动面前摇摇欲坠。

“乖乖，这动静这么大，怕不是要闹出了人命？！你看，连市区的警车都出动了！”的士司机是个健谈的主，他见人流嘈杂挤不进去，索性停下车跟我攀谈起来。

我没工夫搭理他，结清了车费就跳下了车，三步做两步地冲到那条人肉屏障旁边，扒拉出一个想往从民警的腋下钻回洪宪街的街坊。那街坊本来半个身子都从民警的胳膊下钻了过去，被我手提后领又给揪了回来，投来个忿愤的眼神。我就当没做没看见，在人群中找到了我要找的脸。

黄兴刚从洪宪街出来，正扶着一个腿部有残疾的住户拄着拐棍艰难挪动。我上前赶紧接过手顺便套话：“黄哥，这老街发生啥新鲜事了。”

黄兴低着那张本来连晦暗地像有些神经质的脸，见到有人想进街区本能地想赶我走，但待看清我的脸时，伸出推搡的手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我想他在犹豫是有话要跟我先说，还是在忙完手上的事。负责拦住街坊的人墙让开了条缝，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上前接过了黄兴的活计，掺走老人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黄兴千恩万谢救了自己的老父亲。

“你现在能跟我进一回街吗，我边走边给给你解释情况。”黄兴倒是单刀直入，没等我回话就开始拽着我的衣服往街里走。“现在歹徒手上不但有两个人质还有四个煤气罐，左右还都是小吃摊，各种易燃易爆物品俱全，一旦歹徒引爆煤气罐，连锁反应必然扩大，到时候会不会波及整条街还是个问号，真要让他炸了这整条洪宪街也不用拆了，直接改造重建吧。”

“我靠，引爆煤气罐炸街，这歹徒自己和人质一样活不了啊，谁跟谁有这深仇大恨？而且关我屁事啊”我能接受当热心群众，但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稀里糊涂当烈士。

“这事你来还有善了的可能，毕竟也算你能说地上话的人，如果马上真要准备强攻，歹徒还真有可能引爆煤气罐。祁局，我按你说的找来了个跟歹徒相识的人，不要再让谈判专家去激化歹徒情绪了。”靠着黄兴的开路，我们已经穿过了几道市局的警车围堵的封锁线，来到正被几名干警簇拥地中年人面前。

被黄兴叫做祁局长的中年人国字脸，面容冷峻，本在听着情况汇报，见到还有我这种陌生人主动上前才稍稍有些面容缓和。他几乎是亲切地跟我握手：“请一定要稳住歹徒情绪，我们的干警同志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黄兴又主动请缨：“歹徒只有一个人，人手上地太多反而碍事，不如祁局长让我和他一起进去，趁他与歹徒交流的时候我看准时时机拿下歹徒？”

祁局长旁边有个后生质疑：“这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备用方案所需的人员和装备还没赶到，只能至少稳定歹徒情绪拖延时间。这事我同意了，出了事我负责！”祁局长拍了板。

我应该感谢黄兴，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为我赢得了一次光荣的机会，在其他民警忙着往我身上塞各种安全措施时，我亲切地在心中问候了自他往上十八代每一位直系亲属。

赶鸭子上架大体也就是我这处境，我和黄兴穿戴上头盔和防弹衣，在万众瞩目中开始步行前往被其他民警称为歹徒所在的位置。在设定好的通讯频道中，我悄悄地打探着情况。

“是市局的人接到群众情报，有人正在洪宪街从事毒品交易。”

“毒品交易，你别逗我了。洪宪街这群穷光蛋最多也就是打打小麻将，哪还有钱买什么毒品。”

“我当时都下班了，在床上的时候被电话吵醒，刚准备去核实情况就发现出了大事。”

“所以你也就两眼抹黑的拉我下水？”

“你还记得金龙吗，就是今天下午在派出所门口冲你点头哈腰地那个。”

“当然记得，他不是言辞凿凿地保证不敢再来洪宪街寻衅滋事了吗，怎么还敢跑到这来，还从事毒品交易？”

“还真错怪他了，他当时也是去给你方叔赔礼道歉去的，还请了他们父女吃顿宵夜当作补偿。”黄兴说道这话顿了顿，补充了自己的猜想：“我估摸着他当时也是吓懵了，喝酒喝到一半撞见一堆荷枪实弹的警察拿枪奔着自己来，黑洞洞地枪口面前换谁也该怂了，可他倒好，直接拔刀架在正吃宵夜的你方叔脖子上。。。。“

“。。。。感情是个乌龙？”

“也不算乌龙，他劫持你方叔和女儿退至柜台后面时，我们在他遗留在座位上的皮包中找到了一小包白色粉末状结晶，当时调查的是个第一次出任务的雏儿，立功心切便在对讲机里回报是发现了古柯碱。”

“实际上?"

“刚刚出来的化验结果，玉米淀粉。”

“让金龙出来自首不就行了？一次误报，一小包玉米淀粉搞出来这么多事？”

“化验结果是刚刚出来的，再说了劫持人质试图引爆爆炸物也是重罪，就算是乌龙，现在所有人都下不台了。”

“我想回家，我感觉你们民警业务能力完全不靠谱。。。。”

“放心，你说话他能听得进去，你稍微解释下，然后安抚住他的情绪，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这话硬是把我逗笑了，我苦笑地停下脚步：”黄哥啊黄哥，你靠谱吗？“

黄兴倒比我还要开朗，还能有心情拍着胸脯跟我吹牛：”我在警校格斗对抗比赛是拿的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