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勇5

“看吧，我的兄弟，你输了，这就是不识时务的后果。”石头靠了上来，说，“我猜想这回我们会失去一切。但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长的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自然的选择，”我缓口气说，“选择自然。”

“天呐，你一定是憋气太久变傻了。我的好兄弟，一场失败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还年轻，大海依然开阔，我们还有无数的选择。”

石头的话叫我愈发开心了起来，甩动尾鳍猛地拍了他一下，说：“哈哈！毕竟我们还是兄弟。我爱你，我的好兄弟。”

三道疤浮出水面游了过来，说：“恭喜你，小家伙，你赢了！”

“天呐！全都傻了！”

“我没有你在洞里呆得久，所以是我输了。”我淡淡地笑道。

老鯨王凑了过来，打量着我和三道疤说：“按照常理，没有谁会憋气这么久的，绝不可能。看来，那不是个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石头问道。

“传说，海底有个女神，如果你看到了她就会获得她赐予的力量和勇气。”大角怪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悄声对我说：“我猜想那里一定有个巨大的山洞，洞里有足够的空气！”

“他猜到了，三道疤，但只猜对了一半儿。”

“现在，由老鯨王裁决比赛结果吧！”三道疤舒了口气说。

“三道疤和冰蓝先生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受到上天眷顾的天才才能做到这一切。鉴于之前冰蓝先生已经进行了一场决斗，消耗了部分体力，所以我宣布，这场比赛，双方打平！冰蓝先生和石头依然拥有自己的领海，并将得到更多的尊重！”

鲸群的喧嚣包含了羡慕、惊讶、失落、沮丧，唯独缺少恭喜和祝福。想起今日奇特的经历，两场巩固了地位的决斗非但没叫我快乐起来，反倒生出稍许的紧迫感。竞争是企鹅群岛永恒的主题。鲸群的每一个成员看似平和的目光后面，隐藏的却是一颗颗蠢蠢欲动的野心。

“感谢老鯨王的袒护，使得我们暂时还能有一处栖身之所。”我说，“至少今天我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没有什么袒护，”三道疤说，“这是你应得的。自然总是偏爱善良的强者的。”

“但我觉得自然更偏袒野心。”沉默片刻，我说，“野心无处不在。它杀死了友情、杀死了亲情。而所谓的自然奸笑着以此为乐，并赐予杀戮者领海或者地位这些它早晚会拿回去的东西。”

“野心？真正的野心是放下。放下了就等于拥有了，拥有整个世界。”

大角怪的语意我不是很明了，却更有迷茫和沮丧梗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在我看来，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野心。拥有野心不过是为了拥有爱情。爱情是灵魂的血液，永存于我们的心间。”

石头的话将我的心结豁然解开。是的，爱情！我的心虽然迷茫，却有爱情陪伴。海藻表妹，我的海藻表妹，想起她，我低落的情绪顿时明快了起来。

“那么，按照老鯨王之前的裁决，浮冰暂且在我的领海休养几日，”我说，“直到…”

“天呐，他疯了！”“主动放弃自己的领海，一定藏着更深远的计谋！”“他一定是昏了头！”“没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幸运下去。”

“多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会赖着不走直至事实霸占你的领海。”

“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且，”我贴近石头悄声说，“我们已经可以赏赐了。”

“以领海换取威信？”石头悄声对我说，“你真的是憋气太久变傻了，或者说一直都没聪明过！”

“其实，独有一座海岛和与你共享一座海岛并无不同，”我笑笑道，“‘放下了就等于拥有了，拥有整个世界。’大角怪的话很有些道理。”

“与我共享一座海岛？休想！你…”

“别忘了刚才你已经与三道疤为敌了。如果没有我在，他会将你撕成碎片！”

“呃…好吧。但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憋气那么久的？这很是匪夷所思。”

“不怕死就可以了。”

起事儿的、看热闹的陆陆续续散去，海面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波浪中起起伏伏。

“公鸭？”

公鸭听到我的呼喊惊慌失措地转身游开。见此情景，我快速摆动尾鳍追了上去，一个鱼跃横在公鸭的前面。公鸭退后半个身位颤声说：“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我是被迫的。”

“我怎么会去伤害一个拯救了我的好朋友呢？我从不相信你是个阴谋家。”

“他们袭击了我，要我做诱饵，引诱你们落入包围圈。”

“我知道，公鸭。”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亲兄弟了。”

“你该向这个差点让我们中了埋伏的亲兄弟强调一下，公鸭到底是一种叫声多么难听的鸟儿。”

“哦…我不介意，没有谁说我的声音很好听，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感觉，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说。

“其实，像这种争斗在企鹅群岛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大事儿。这就是生活。”公鸭卖弄着他的阅历说。

“好在群岛居民还不至于为了生存拼个你死我活。”石头有些庆幸道。

“你觉得今天攻击我们的家伙们难以生存下去了吗？”我说，“欲望才是战争的根源。”

“就算你说得有理。现在，我觉得我们该吃点什么了。”石头悻悻道。

“好吧，公鸭，你安心养伤，我和石头去寻些好吃的。”我说。

“不！我可没那么娇气！一点轻伤而已！”

“瞧你的好兄弟，他害怕自己待着会遭到攻击！”

“我能感觉到暴风雪的前兆。”我说，“魔鬼驱使着嫉妒和仇恨潜伏在暗处，这一场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男子汉会惧怕这一点磨难吗？要想吃到最好的肉，就得付出最多的苦。”

石头的话叫我哭笑不得：“我的好兄弟，每次有困难你都躲得远远的，谈起大道理倒头头是道。”

“我的好兄弟，我想我从不缺少勇气。但勇敢并不等于蛮干！”

“在尊严面前，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

“好了，我的两个英雄的好兄弟。现在，一头肥美的的海豹比什么都要更重要一些。如果有一头哪怕小一些的食虾鲸更是再好不过了。”

“公鸭，你以为我们还会有食虾鲸可吃吗？我们打了胜仗，却失去了团队。这就是贪婪招致的报复。总有些家伙不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但我们获得了尊重，冰蓝先生。”我的“好兄弟”骄傲道。

“我听到了海鸟集结的叫声，我还听到了食虾鲸的欢啸。我已经急不可耐了。要知道，又惊又饿的一天，现在我甚至可以吃下一头蓝鲸！”

后来，当我真正看到了公鸭才明白，“公鸭”这个名字是再适合不过公鸭的了。一样的聒噪、一样的一刻闲不住嘴。

“好吧，搞几条鳕鱼塞住这只絮絮叨叨的公鸭的嘴吧！”我对石头说。

“不，海豹！我要海豹！”石头冲我嚷嚷道。

“好吧，挑食的家伙。”我说。

石头、公鸭、我一行三个循着海鸟嘈杂的叫声、食虾鲸的长鸣向外海游去。生命的悲喜剧在大海的眼里或许只是一朵再平常不过的浪花，他对此视而不见，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任由波涛翻滚、日出日落。但对于生命本身，却几乎是内容的全部。

而我们年轻的生命，就像那将远山抛在身后冉冉升起的太阳，虽有风云变幻，却执着地向着正午的灿烂辉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