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倔强的丰家男人

见母亲回了屋，老大和**都纷纷来拉丰舒彩起身。可这丰舒彩倔强得很，偏偏就不起身。

老大丰舒耀见三弟跟母亲杠上了，便坐在三弟身边，给三弟做起了思想工作。

可丰舒彩此时哪听得进这些，他此时就是油盐不进。

还是小妹心细，见三哥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儿。本来冬天就冷，这地上有潮，跪久了，潮气入侵膝盖，容易落下病根儿。小妹便找来一件破棉袄，给三哥垫在膝盖下。

对于小妹这个好心的举动，丰舒彩倒没有拒绝，很配合地让小妹将破棉袄塞在了自己膝盖之下。

二哥丰舒焕立即去生了盆炭火，放在三弟身旁，默默地陪着三弟。

就这样，兄妹五个，一个跪在地上，另外四人围坐在火盆旁边。起先，大哥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后来见没什么效果，也就闭口不谈了。

许久，大哥丰舒耀对小妹说道：“幺妹儿，你去睡觉吧！老三这里有我们几个。”

因为房子被部队征用，一家六口人挤在两间屋子里。母亲和小妹住一间，四兄弟住一间。大哥让小妹去睡觉，其实就是让他去陪着母亲。

小妹当然也明白大哥的意思，便起身进屋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过后，**丰舒焕突然开口说道：“大哥，我觉得老三的想法我们应当支持。正如老三所说，假如有一天日本人打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又怎么办？”

老大瞪了**一眼，没有说话。

**见大哥不高兴，叹了口气，也不再作声了。

约两、三个小时之后，跪在地上的丰舒彩有点支持不住了，便挪了挪身体，调整了一下跪姿。

**知道老三顶不住了，便借着给火盆添炭火之机，把自己坐的椅子挪到了老三身旁。

就这样，当**再次坐下之时，身体便与老三挨在了一起。跪在地上的丰舒彩此时就可以把身体靠在**身上了，这着实“舒服”了不少。

又过了约两个小时，四兄弟都顶不住了，都开始打瞌睡了。

老大对**、老四说道：“你们两个睡觉去，我在这里陪着三伢子。”

**当然不同意，他要在这里帮老三“借力”呢。老四当时才十七岁的娃娃，见大哥让他去睡，他也实在是困得不行，便睡去了。

再后来，老大、**坐在椅子上打盹儿，老三则跪在地上，身体靠着二哥也打起了盹儿。

多年来，高氏都有早起的习惯。即使昨天晚上她几乎没睡着，但她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她见三个儿子“两坐一跪”地在火盆边打盹儿，也心疼了。

高氏起来的响动，很快也惊醒了三兄弟。

还没等三兄弟开口，高氏便说道：“三伢子，你起来吧！你既然铁了心要去当兵，你就去吧！你们丰家的男人，天生就是犟种。你们奶奶在世时，没少给我数落过你们丰家的男人。”

听闻母亲松了口，**连忙去拉身旁的老三起身。丰舒彩此时倒是想起身，但双腿已经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力，即使二哥拉他，他都没起得了身。

一旁的老大丰舒耀见老三起不来，立即与**丰舒焕一人架着老三一条胳膊，才把丰舒彩扶到椅子上坐下。

见三个儿子都坐了下来，高氏也开始数落起丰家的男人来。

丰家祖籍本在四川，在当地也是一个大族。乾隆年间，丰家的一个先祖本是饱读诗书，可他不顾家人反对，不去考功名，非要去东洋留学。归国后组建船队经商，后来在这峡江边安家，这一支人就在此繁衍下来。

自此，丰家的这支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最小的儿子在家继承祖业，大一些的儿子们都出去自立门户。

到了丰舒彩他们父亲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了。丰舒彩的父亲也有几兄弟，丰舒彩的父亲是最小的儿子。

丰舒彩的大伯当初不愿读书，要拜师习武，也是在丰舒彩的祖母面前跪了一天一夜。

后来，丰舒彩的大伯学了一身武艺，凭借着拳头的力量，在邻县镇住了当地的地头蛇，开办了几间造纸厂。

可惜他们这几兄弟都染上了抽鸦片的恶习，都是不满四十岁就去世了。

也正是因为这几兄弟先后亡故，直接导致了丰家的家道中落。

数说了丰家这些陈年往事之后，高氏对丰舒彩说道：“三伢子，你既然心意已决，为娘的也知道拦不住了。这样吧，你都跪了一夜了，去床上睡会儿。我跟你大哥去找一下军部的后勤副官，跟他说说你当兵的事儿。”

丰舒彩听说母亲要去给自己张罗当兵的事儿，当然是高兴。他立即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调皮地说道：“妈，儿子给您老人家拜年了！”

这下子，可把高氏和老大、**都逗乐了。

高氏让老大跟他去找军部的后勤副官，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是想让这后勤副官帮帮忙，把三伢子安排在不用去前线打仗的地方。比如押送军粮的部队，肯定就比上前线直接跟日本人打仗的部队生存的机会大得多。

因为是大年初一，前一天晚上大家都睡得晚，门口站岗的兵士告诉高氏，后勤副官还没起床，让她们晚点儿再来。

既然如此，高氏只得与老大丰舒耀先回去。

二人刚刚转身，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紧接着，从大门里走出几个人，门口站岗的兵士立即敬礼。

丰舒耀一回头，看见这出来的几个人之中就有那后勤副官。为首之人高大魁梧，好像就是这三十军的军长。

三十军军部虽然驻在此地，军长也长年在此，但普通百姓很少能这么近距离看见他，只知道这军长姓池。

好在丰舒耀当了两年向导，对国军的军衔比较了解。一见这人是中将军衔，立即猜到此人就是池军长。

还未等高氏和丰舒耀开口，池军长便问门口的哨兵，这是怎么回事。

哨兵如实告之，说这二人是来找后勤副官的。这后勤副官立即告诉池军长，说这女人就是丰家的主人高氏，旁边那个是她儿子。

对于这丰家女主人的事，池军长也听副官说起过一些。当时池军长还赞叹这女主人深明大义，不仅十分支持军部驻防在她家屋子里，还让两个儿子给运输部队当向导。

既然这池军长对高氏印象不错，加上又是大年初一，池军长便一拱手道：“原来是高夫人，给你们拜年了呀！”

高氏并不知道这人是池军长，本来她也看不见。她只好说：“我也是一大早来给后勤副官拜年的。这些年来，后勤副官对我们丰家也是多方照顾！”

听闻此言，后勤副官立即说高氏太客气了，并向她介绍道，刚才说给她拜年之人就是池军长。

一听说是军长，高氏也是吓了一跳。

很快，高氏就冷静下来，如果三伢子当兵的事，这池军长能帮忙说句话，那绝对就成了。

高氏立即是拉着大儿子丰舒耀要给池军长下跪。池军长立即阻止，说现在是民国了，不兴下跪这一套了。

池军长见这高氏如此热情，便也客套地说道：“咱们自从驻军到此，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呀！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副官提呀！只要我们能办到的，肯定会给你们办！”

既然池军长说到这里了，高氏立即开口说道，还真有一事想请他们帮忙。于是，便将三伢子想从军抗日，她这个当母亲的想托后勤副官给三伢子安排个危险性小点儿的岗位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听了这话，池军长是哈哈一笑，说这三伢子是好样的。

池军长告诉高氏，本来他也想把三伢子留在三十军。但三伢子没经过正规的训练，即使是安排在警卫队或者运输部队什么的，也难免会与日军打遭遇战。

一个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小士兵是最容易在战场上丧命的。因此，如果留三伢子在三十军，那是害了他。

池军长还告诉高氏，年前友邻三十二军五师刚从前线撤下来，要去四川休整，眼下正在鄂西这一带招兵呢。

五师招募的这些新兵，肯定是要拉到四川去训练的。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出川的。三伢子去五师参军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这五师的刘师长可是池军长的老部下，他可以帮三伢子写封信给五师的刘师长。这个事儿，就交给这后勤副官去具体办理。

听池军长这么一说，高氏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这时，后勤副官提醒池军长，眼下在本县招兵的是五师十四团，这十四的罗团长可是池军长当初当团长时手下的兵啊！

池军长一拍脑袋，对后勤副官说道：“对啊！这罗团长跟你也熟，等这三伢子准备好了之后，你亲自跑一趟，把三伢子给罗团长送去。你告诉罗团长，让他好好培养三伢子。”

后勤副官当即告诉高氏，这事儿没问题。三伢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来找他。他亲自去跟罗团长说，让罗团长好好照顾三伢子。

事情如此顺利，高氏和丰舒耀当然也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