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决定

窗外黑黑的，喧闹的城市惭惭宁静了下来。宇阳躺在一张老式的木板上床上，似睡非睡。

他从部队复员回家，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生活的空间把他压缩在一间低矮的木板房和一张老式木床上。生活一下子跌入低谷。他的梦想一下子被现实撕得粉碎。母亲不准他出去，他躺在母亲的出租屋，想着在部队生活的那些日子，每天总是充满着希望。生活是那么惬意。他是一名边防特种兵，肩负着保卫边疆的神圣使命。在一次抓捕毒贩的行动中，他抓住了一个年轻的女毒贩，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她跪在他面前，痛苦流涕泣求他放了她。她说，她父母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如果不放她，按她贩毒的数量，最低要判十五年以上的徒刑。她说她家还有一个弟和一个妹和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靠她养活，他一时心软，放走了她。后来才知道，她是大毒枭的女儿。她骗了他。他犯了一个军人不该犯的错误。他被强制复员。多年的奋斗，他的从军梦才两年就破碎了。小时候，他只想当一名解放军，然后考上军校，当一名军官是他的梦想。如今，梦碎了。今后的路，他不知怎么走。一连几个晚上，他无法入眠。今天晚上，他终于睡着了，进入梦乡……

他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草原，绿油油的，软绵绵的，温暖清新的空气，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迷人！就像人间仙境，整个世界，就他一个人，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来到了奇异的美丽的世界，正在这时，一个娇美可人的白衣天使从天空向他飞了过来，不一会，她扑在他怀里……他一看，竟然被他放走的那个女孩。

他愤怒地推开了她，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女孩笑道：“对不起，我不骗你，你能放了我？”停了停，女孩说：“我姓刘，叫刘静，我知道，你受了处分，我会报答你的。”

“我不要你报答，不要让我见到你。他恨她，把自己美好的前程毁了。

她曾多次来到部队找他，他没有见她。

她仰起脸，等待着他的初吻……

他没有理她……

“咚咚！他，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妈带你去报到！”

母亲沙哑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拉回现实。唉，好爽的梦！

他闭着眼，还想回到梦中去。

一道刺目的阳光穿过木窗的格照在他床上，他不由得睁开眼，一看手表：9：11。该起床了。母亲上班去了，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从部队回家快一个月了，工作的事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他在部队，在全国持种兵比武大赛中，夺得了第一名。从小，打架是他是的特长。母亲为了他读书，从乡下搬到城里，在城里偏僻的地方租了一弄两小间的老式木板房，当了一名清洁工人。起早贪黑，工资极低。小学读完，上初中后，他的学费增加，母亲在打扫卫生的同时，每天又悄悄地捡起拉圾来。他心疼母亲，他是看着母亲从黑头熬成了白头发的。他父亲是一个花花公子，仗着他爷爷在海外的一笔遗产，有了新欢，逼着母亲离婚。母亲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他的抚养权给她，父亲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母亲带着他净身出户。从此以后，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好几个媒人给母亲说媒，都被母亲拒绝了。

太阳的光越来越强烈了，照得他屋里敞亮敞亮的。他不想当保安！他决定不要这个鸟工作了。如果不是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留在家里等工作，他的心早就飞到深圳珠海甚至香港澳门去了。他自信凭着自己这一身功夫，弄个几千元的工作，是毫无问题。前几天，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从珠海打过来的，要他当他的私人保镖，月薪一万。吃香喝辣自然不在话下。他和手机里那个陌生的电话正好被母亲听见了。母亲抢了他的电话，说：“宇儿，现在骗子多，听妈的，你的工作快落实了。他去教育局问了，当保安是暂时的，可以考老师。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在家里找工作。自己是农村的，母亲是个清洁工，认识的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他是一个背着处分的军人，过去的荣誉已经成为历史。他不想当保安，他只想早一点离开这个贫穷的家，到外面去闯世界，多挣点钱，摘掉贫困的帽子，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他，快起来，好事好事！”

母亲终于回来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愿母亲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工作无着落。他跟母亲约定，这是最后一天，过了这一天，明天他就去珠海。他实在不想在这个破屋呆下去了。

他起了床，刚走出房门，母亲手里拿着一张纸，一脸高兴，就像捡到一个金菩萨，激动地说：“宇儿，天大的喜事！今天就去报到！”

“我不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钱、自己的房子、车子。当保安一个月才一千元。

宇阳说：“妈，放我出去挣钱吧！我要让您度一个舒适的晚年！”

“不！你先当好你的保安！校长说了，然后考教师资格证，考老师，当老师好，现在教师不比**差。听妈的，我正在给你物色一个对象。妈想抱孙子！”

他望着母亲苍老的容颜，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六七岁的老太婆。从一个年轻的少妇熬成了老太婆。母亲的善良和慈祥，使他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感恩母亲！如今，他长大了，可是，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生活。母亲虽然没文化，可是她善良勤劳的品质，深深地影响着他。母亲的话他不能不听。

他沉默了。

他默默地接过调令，原来的工作是县一中的保安。每月工资一千五。那是他的母校，在那里，曾留下无数的不堪的回忆。从高一到高三，他的成绩常常是全校倒数第一，只有一次拿到倒数第二。但是，打架在学校却是名列前茅。考大学是无望了，班主任多次做母亲的工作，要他退学，是母亲苦苦哀求，才做了留校观察的处分。并且写了保证书，他和他母亲按了手印。那一年冬天，部队来学校招兵，他第一个报名。由于学校的鼎力“支持！”他顺利过关，由于他长得高大英俊，到部队后，分到特种兵部队。在部队，他仿佛变了个人，奇迹般地考上了军校，毕业后，从普通士兵晋升中尉。如果自己不放毒贩的女儿，他前途一派光明。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变成脑海中的回忆。

他把丢在地上，说：“妈，我工作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明天就去珠海，找到工作就来接你！”

母亲立刻躬身从地上捡起调令，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一脸不高兴地说：“宇儿，你不知道，为了你这个工作，妈求爷爷拜奶奶，班都没上，总算碰上了好心人，把你安排到县一中当保安。这是铁饭碗，钱是少了点，但是，工资年年有，退了休，有退休工资。好多人想都想不到。你有这个工作，妈知足了。”

“妈，我不要这个铁饭碗，我要去闯世界，如果我要了这个铁饭碗，还不如回农村当农民。这点工资，连自己也养不活。”停顿了好一会，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想着母亲为了他的成长，年轻轻的没有再婚，为了他读书，从乡下搬到城里，先是给别人擦鞋，后来，找到扫街道的工作。这一路走来，几十年来，对母亲的默默地付出他一直铭记在心。

父亲自从与母亲离婚后，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他仿佛不是他的儿子。父亲对母亲的绝情和对他的遗弃，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成长却是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母亲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母亲一下子流泪了，默默地把调令收好，不再说什么。黑瘦的脸上，一脸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出房门。他望着母亲有点老态的背影，想着母亲离婚时，头发很美，很黑。如今，头发很短，已经白了一半多了。

他震惊了，感到对不住母亲。他知道，在学校当保安属于教师编制。如果自己能拿到教师资格证，说不定能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如今，教师的地位日益提高。在一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教师是最受人羡慕的一份工作。从小，他就很崇敬老师，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教师无论走到那里，大家都会亲切称呼教师。在学生眼里，教师是他们的偶像。教师站在讲台上，如同古代皇帝受到大臣的崇拜，高高在上。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长满了铜锈，把金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在部队时，在一次抗洪抢险中，从洪水里救了两名落水群众，立了二等功，入了党。他发现自己已经把党性忘得干干净净。不禁暗暗吃惊。

他开始反醒自己，重新把自己的梦想重新捡回他的脑海。他知道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突然发现在的内心深处，很向往教师这门职业。从小，他就讨厌读书，上初中和高中都是母亲花钱买的。在学校，他是双差生，母亲为了他好好读书，不知流了多少泪。他没有参加毕业考试就当兵了。当兵是他的梦想，在部队，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变得爱学习，年年评为先进，竟然在他当兵的第二年，考上了南京军事学院。

从小学到高中，老师把他当垃圾，没想到他这个垃圾学生竟然考上了军校。可是，命运又一次给他开了一次玩笑，他的军官梦彻底被自己击碎了。他已经长大，他不甘心，他决定改变自己，留下当保安。要为当一名教师而奋斗。

他大声说：“妈，他想通了。”

母亲听见他的话，慢慢地转身，有点疑惑地说：“想通啥？”

“我决定留下来当保安，今天就去报到。”

“真的！？”母亲笑了。笑得很灿烂。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很少笑。在他的记忆中，他从小学读到高中（高中是用钱买的），年年考试倒数，母亲也从未笑过。只有他穿上军装时，母亲笑得很甜。在部队两次立功，母亲在电话中笑了。这次在部队受处分复员回家，母亲一直没有笑。今天，母亲终于笑了。望着母亲憔悴慈祥的面容，他很感动，他心里暗暗决定，不管保安工作多少，一定要干好这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