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西凤的囧事

谁是大毛，谁是二毛？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岳西凤。岳西凤变了，她变得很烦躁很任性，白天在婆婆面前不敢表现太过分，晚上关上门来就千方百计地去找枕边男人的茬。

这个男人与西风当初的印象太不一样了，当初他是那样健谈那样风趣，可现在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除了爱脸红外，屁也不会多放一个，这让西凤更加生气。她会用肮脏的字眼去骂他，用指甲去掐他。而这个男人却始终不气不恼，似笑非笑很尴尬地坐在床边。

鲁家以前是娘仨个过日子，生活也不是太讲究，屋子里落满了灰尘，被子也是油光发亮，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岳西凤是个很勤快的姑娘，嫁到鲁家后这些日子一直没闲着，她将家中所有的被褥拆洗了一遍，并对各个房间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闲来没事时，她就会站在门前纳着鞋底，和一些前来溜门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聊天。有位邻居大嫂对她开玩笑道：“这兄弟俩长得太像了，俺嫁过来和他们做邻居十多年了，至今还分不清哪个是大毛，哪个是二毛！你能分清哪个是你男人，哪个是你小叔子吗？不要将他们搞混了！”

岳西凤的脸腾地就红了，另一位小媳妇见她这幅窘态，就责骂邻居大嫂道：“你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人家咋能认不出自己的男人！”

西凤再也待不住了，便低头拿着鞋底进了屋。邻居大嫂说的没错，她无意间触碰到西凤心中的痛处。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了，西凤迫切地想探明，目前她的丈夫是不是那个在漫坡地救她一命的人？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中午婆婆不在家，岳西凤将做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然后招呼兄弟俩坐下。当三人拿起筷子准备开吃的时候，岳西凤突然砰地一声放下碗，猛然对坐在桌旁的孪生兄弟俩喊了一声：“鲁二毛！”

“喔！”那个白脸的大叔子先转过头，自己的丈夫回应却慢了半拍。见西凤疑惑而又愤怒地望着自己，大叔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忙拉了拉身边兄弟说：“二毛，弟妹叫你呢！”

一切都很明白了，西凤坚信了自己的猜想，那个白脸大叔子才是真正的鲁二毛！于是，她冲了过去近似疯狂地扯拽白脸的衣领，叫嚷道：“告诉我，谁是鲁二毛！谁是鲁二毛！”

白脸小小的身躯被摇得左晃右倒，他连连摆头说自己不是鲁二毛，而西凤却不愿意去听他的话，仍死死地抓住他，并不愿意放手。

此时黑脸丈夫非常不安，脸膛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见事情暴露，两人平息不了西凤的怒气，就哭着跑了出去找母亲。

二毛娘回来了，见岳西凤拖拽着自己的白脸儿子不愿放手，很是惊慌失措。她扑通跪在西凤的面前，左右开弓用手打自己的脸，求情道：“都是俺这个老婆子该死，担心大毛太老实以后找不到女人，才出了这个冒名顶替的主意！西凤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俺两个儿子都是老实人，你就放过他们吧！是俺的错，要杀要刮冲俺来吧！”

西凤看着跪在眼前这个护仔母鸡似的婆婆，有些心疼，她边哭边拉着婆婆道：“娘，你起来吧！俺要嫁的是二毛哥！俺是人，不是小猪小狗，怎能随意转让给别人呢?"

二毛娘仍跪在地上，央求道：“你原谅了俺们，俺就起来！”

西凤扭过脸去，生硬道：“这又何必呢？俺管不着你，那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吧！”

不顾鲁家母子三人的挽留，岳西凤还是背着包袱回娘家了。鲁大毛见媳妇走了，泣不成声地瘫在了床头，母亲则垂首顿足地坐到院中的地上。二毛倚在门前，也唉声叹气起来，他指责母亲道：“看你出的馊主意，现在鸡飞蛋打了，你满意了吧？俺是比哥在社会上能混一些，可你要知道俺在大多数人眼里也只是个残废。除了她岳西凤，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多瞅俺一眼？”

二毛娘抹着眼泪道：“二毛，娘对不住你了！可是一想起你哥来，俺心里就难受！你哥他笨嘴笨舌的，以后俺若死了，没个女人照顾他，他后半生无依无靠的，咋活人呢！”

二毛仍然很气愤，道：“俺还是要怨你，当时俺咋就晕了头听信了你的话？俺有了媳妇成了家，大哥就是孤独到老，俺也会去照应他，不会撒手不管的！他能不能娶到媳妇那是他的命，俺咋就稀里糊涂将自己的幸福让给他了呢？”

娘听了，哭得更加伤心了。二毛不再理会娘和哥哥大毛，他愤愤地走出了家门。

再来说说岳西凤，她进了娘家村子，远远地就看家母亲在门前用簸箕捡麦子。于是，她奔了过去，扑到母亲的怀中委屈地痛哭起来。

母亲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她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背，道：“傻孩子，明知道前面是个坑，咋就不知道回头呢？俺们拦不住你，只能眼睁睁地看你跳进去，心更痛啊！现在后悔了吧，才知道回来找娘！”

岳西凤哽咽着说不出话，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一阵梨花带雨之后，西凤这才平静了下来，却感到胃部如排山倒海般地翻腾不断，她难受极了，忍不住跑到了路边呕吐起来。

这时，父亲抗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到西凤后不禁怒气上升，就想过来奚落她一番。母亲忙上前拉住他，轻声道：“行行好，你就不要再骂闺女了！看来她在婆家遭了不少罪，现在好像还怀上娃了！”

父亲岳老汉却没理会女人，他没好气地高声骂道：“还知道回来，一辈子不回来，死在外面才好呢！”

母亲示意他少说些话，父亲却加大了嗓门道：“好人家多的是，偏偏嫁给一个不**的残废！我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个傻闺女，才遭到了这样的报应！”

西凤对父亲的成见很深，听了父亲的这番话后却不乐意了，叛逆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愤恨地望了父亲一眼，背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便冲出了门去。

母亲追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刚回来屁股还没捂热，又要走啊？”

闺女坚持要走，母亲急了，便唤父亲岳老汉出来劝劝。不料，岳老汉并没有动，却坐到了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扬了扬手道：“走吧，走吧！这里庙小，已经容不下她了！”

母亲没有挽留住女儿，悻悻地回了屋，她生平第一次对父亲吼道：“老东西，平时你若是对她好些，凤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媳妇平时一直是只温顺的绵羊，只有挨打时惊恐地望着丈夫的份，今天却反常了。父亲被镇住了，也自觉理亏，又不愿掉了爷们的脸面，只好嘟囔着辩解道：“这嫁出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享福受罪都是她命中注定的，俺能有啥法子？”

岳西凤茫然地走出了娘家门，这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了。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双子湖畔，毫无目的地走在岸边，抬头望去，鲁湾村依稀可见，就在大湖的北部收口处。她的双脚好像得到了的召唤，竟然朝鲁湾村的方向走了很久，当鲁湾村的房屋树木清晰可见时，她这才恍然醒悟，于是止住了脚步。鲁湾村是她的伤心之地，她刚从那里逃离出来，现在咋可能又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去呢？

有村民见岳西凤在湖边徘徊，于是就飞快地跑到鲁家报告说，你家的媳妇像是想不开要投河了，快去看看吧！

大毛二毛兄弟俩飞奔到湖边，来到西凤面前。西凤转过脸不愿看他们，两人扑通跪在西凤面前。

大毛说：”都怪俺不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逼着二弟让媳妇，有恨有火朝俺身上撒吧！“

西凤低头哭泣，不愿意看他们一眼。二毛说：“我们俩从小都一直被别人嘲笑，没有看起我们。父亲从我们身上看不到希望，也离家出走了，至今不知死活。想不到承蒙姑娘错爱，却不知道珍惜，该死啊！”

二毛继续说：“在俺们小时候，母亲没有少流眼泪，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带着残疾的我们。我们的长相对别人来说就是个笑话，但我们自尊自爱，哥哥任劳任怨，一身力气，干起活来不比常人差。俺拜师学了乡村说唱，和一些草戏班子都有来往，农村有红白喜事时，俺也去挣些油盐钱。俺知道，他们喜欢俺的原因，说唱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俺和常人长的不一样，大家都想看怪物哩！不论他们拿怎样的眼神看俺，都算不了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也是一种谋生手段呢，不偷不抢，这钱俺挣得心安理得！……”

二毛正说着话，突然岳西凤剧烈呕吐起来。大毛关切地上前去扶她，手却被打开了。

二毛心里一惊，西凤姑娘像是怀孕了！他的心里冷了下来，自己这辈子与她再无机会可言了，从今以后，她将永远是他的嫂子！

二毛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在脸上，他继续劝道：“俺兄弟两人长成这样，除了西凤姑娘你不嫌弃，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女孩了！外面天冷，跟我们回去吧！以后的日子，俺俩全听你吩咐，俺们会把你当成女王一样地供着！……”

岳西凤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兄弟俩见劝说有了效果，就过来拉着西凤往回走，西凤在半推半就中来到了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