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庙村比过年还热闹，张灯结彩鞭炮阵阵。当红杉树乘着大巴车凯旋归来，狮子队旱船队十里开外敲锣打鼓迎接，一直护送到村，村民们夹道欢迎。村民们觉得还不够喜庆，又自发在古庙广场摆起百家宴。大人孩子欢天喜地，比过大年还热闹。老席对村民们热情感谢，当晚安排模特队专场演出。

越是喜庆，老蔫和邬桐越是繁忙。虽然二顺子增加联防队员，他两仍不放心分头查岗。老席在百家宴上看不到老朋友，心里不过意，特地端几个菜送到警务室。

“古庙村能有今天，你们警察功不可没。”老席说出心里话。

老蔫斜眼看看他。

“你的意思，老友也夸你几句。古庙村成为百强村，你是劳苦功高。”

“我是古庙人应该的。”老席说。

“警察的职责，保护人民利益。一家人客气啥！”

蔺二凤赵晓琴随后赶到，带了些小礼物。

老蔫开玩笑说：

“小秃子跟月亮走沾上光。”

一趟深圳之行给古庙村带来生气，红杉树和红荚集团开始联营，红荚转让部分海外做不完的订单，说白了代加工。自己再联系许多客户，一个千人的服装厂短时间形成。末端产品盘活，上游产品跟着有生气。虽然不能满负荷生产，小步慢走比停滞不前强多了。老席会自我安慰：“一个奄奄一息的重病者，起死回生，需要慢慢的疗养。”

又一个星期天，邬桐想多睡会儿，心里有事眼皮发涩，就是睡不着。他的脑海还想着，自己拉毯式的搜查，为什么一直找不到黄毛。他的搜查秘密进行，或查看或蹲点，出租房他始终没回去。古庙村巴掌大的地方，确定他没离开，究竟会隐藏在什么地方？是否凶手探到风声，狐狸尾巴快要显露，采用凶恶的杀人灭口。

知道寻找黄毛的，只有红杏一人，红杏会通风报信？从种种迹象分析，不可能。但不能排除她在闲聊中无意流露。他装作闲暇无事路过去中介所，红杏靠在门边嗑着瓜子。

“邬警官忙啥呀？”老远看见邬桐打招呼。

邬桐走过去。

“日子过的悠闲呀。”

“想忙忙不起来。”红杏把邬桐嚷进屋里。“这人也真贱皮，忙的时候喊着累，盼望有一天清闲好好睡一觉。真冷清了挣不到钱，又巴望再有以前那样的繁忙。”她把一盘瓜子推到他面前。

“最好有忙有闲，张弛有度。”邬桐搭讪。

“老弟说对了，我就想过那样的生活。”红杏拍他的肩头赞许，停顿一会说。“这次去深圳，能否讨到灵丹妙药，重整昔日的辉煌。”

“老席的思路没有错，国家也在调整，由重数量到重质量。以前那种盲目的扩大生产，不可能再现，适应市场提高质量，还是有出路。”邬桐说些官场话，接问。“最近有那些人到你这儿？”

“以前电话响声不断，都是招工要人。现在生产不景气，一天接不到两个电话。老板们基本不进门。来几个像你一样路过，寒暄几句走人。”红杏思索一会，接说。“青藤来过一次，他的生意不错，要我联系个看电话的女秘。要求年轻貌美颜值高，那意思姐明白。”

“你们谈些什么？”邬桐顺话音问。

“家长里短呗。聊到青树，他止不住掉几滴眼泪。”说到青树她噶然住声。“你们还在调查哪件事吧。”

通过她的语音和神情，邬桐推断红杏有些隐秘的话没说出。有必要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邬桐睡不着觉索性起床，妈妈拎着一兜菜进门。

“不年不节的买这多菜干啥？”邬桐问。

“今天有客人来。”酆叶红走进厨房，把兜里的菜一样一样拿出。

“什么样贵客值得你这样忙。”邬桐看见妈妈买回来的都是肉类海鲜，好奇问。

“你应该猜到的。”妈妈朝他笑笑，卖个小关子。停会说。“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赵嫂子请我了，不该回访吗。”

“赵婶和赵小琴一家。”邬桐惊讶。“妈妈你是干啥，相亲事你没征求我意见，你又走这样近，看你将来怎么收场。”

“什么收场，当亲戚走呗。”

“我已经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喜欢蔺二凤。你插一杠子，还把小琴请回家，外人会说我脚踩两只船，道德败坏。”

“你是你，我是我，见她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小琴答应做我干女儿，我也乐意，今天算认亲。”酆叶红系上围裙，乐滋滋说。“赵嫂子说蔬菜不用买，菜园子兴的，既新鲜又绿色。”

邬桐气的转身回房，他想离家出走，想想不礼貌。妈妈常说生意不成仁义在，赵婶一家客客气气，难得来家一趟，不辞而别没礼貌。再说回避也不是办法，需要巧妙破解。

邬桐想到，新来帮忙的侦察员张明，也是“老大难”，比邬桐还大一岁。何不借此帮帮忙，把哥们介绍给赵晓琴。

以前去市局送材料，哥们见面好似久别重逢亲热得很，都说他有福气，一到古庙村，个人问题解决了。而且两个女孩子追求，双保险。他们仍身陷水深火热，看不到一点希望。两朵警花，眼睛长在额头上，对哥们正眼不望一下。还有意放出狂言，不和战友们谈恋爱。多嘴者问，那么多帅哥就没一个看中？警花说，好一个脑一个，傻瓜才做呢。跳出三圈外，不在凡尘中。她是打断哥们的痴情。

邬桐看不惯，物稀为贵卖巧市。警花不算太漂亮，都是哥们抬举，犹如拍卖行哄抬市价。警花自以为是飘飘然。

侦察员小张羡慕，去古庙村，见过二凤和晓琴，垂涎三尺。

“两个女孩子比仙女还美呢。”小张夸赞。

“你见过仙女？”邬桐反问。

“年画不有吗，尖嘴猴腮妖精似的。哪有她俩漂亮，端庄秀美。”小张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让一个给哥们。”

“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机会来了，既能金蝉脱壳，也做了人情一取两得。

他打手机给小张，请他来家喝酒。

小张是他家的常客，酆叶红喜欢年轻人，邬桐在家的时候，她都要儿子邀同事来玩。小张和他是球友，一个中锋一个后卫，配合默契黄金搭档。市局比赛的时候，两人必须参加，协同作战才能取得好成绩。

小张接到电话惊喜若狂。

“你不早点说，我好打扮打扮。”

“我也才知道，是妈妈邀请的。”

赵婶和赵小琴十一点钟赶到。酆叶红在马路等候足有一个小时。

“咋来的这么迟，路上耽误。”邬桐问。

晓琴朝她妈瞪一眼。

“我要不鼓动，她都不来了。”

来时母女俩吵一架。

“想想城里还不能去，这样亲不亲邻不邻的不会有好结果。”她又想起蔺家。二凤喜欢邬警官，自己不应该跟后掺和。

“你不是昨晚答应好好的，突然变卦邬阿姨怎么看待？”晓琴劝说。

酆叶红打来电话，邀请她去城里老姊妹谈谈心。两人性格相似说话投机，大有相见恨晚。半天相见，酆叶红提出结交干姊妹。赵嫂子求之不得，乡下人天生自卑感。酆叶红国家干部身份高贵，这样委曲求全，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孩子们的事由他们处理，不需要咱们闹心。结门亲戚咱们也好走动。”酆叶红把话明说。

赵嫂子想想也对。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晓琴同时也接到邬桐妈妈的邀请，她高兴忘乎所以。梳洗打扮，选择搭配的衣服，一直忙活到深夜。

“妈妈这样搭配可以吗？”自参加模特队，她对服装穿戴更加讲究。第一次登邬桐家，可不能让人看出丁点农村人的痕迹，尤其在未来老婆婆面前举手投足尤为重要。

赵嫂子恍然大悟，邬桐妈妈邀请自己只不过是幌子，女儿才是真正的主客。

“这个老妖婆，鬼心眼真多，差点上她的圈套。”她临时决定放弃这次行动。

晓琴见妈妈变卦，慌了手脚。

“答应好好的突然取消，做人可不许言而无信。”晓琴极力劝说。

“俺想起家里明天还有事走不脱，马上给个电话回绝。”

“戳儿反而说变就变，邬桐妈妈怎样看你呢？”

“人老了记性差，随她怎么想。”

“也许饭菜都准备好了，你突然改变计划，叫人措手不及。”

“买好菜放冰箱，订下饭店损失定金，不是大事情。”

娘儿俩吵闹不休，赵麟回来了，小琴请他评理。他左右为难，最后权衡利弊，站在妹妹一边。

“去城里不就吃顿饭吗，家里也没甚大事。既答应了怎好反悔。”

兄妹俩夹攻，赵嫂子疑疑迟迟勉强到来。赵晓琴要面子，把哥哥的奥迪开来。

晓琴进门忙活起，择菜洗菜烹调，犹如一个主妇，不到一小时饭菜上桌。

“赵嫂子你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女儿享福呀。”酆叶红由衷喜欢她。

“死妮子家懒外勤，在家里扫帚不摸一下，喊着上班累死了。净做表面工作。”赵婶揭底。

“看她那做事的动作，有板有眼熟络，不像生手，就知道是个勤快孩子，90后这样的女孩不多。”

侦察员小张来了，一身警服帅气十足。

邬桐介绍。

“铁哥们，亲如兄弟。”

小张伸出手，晓琴勉强握握。

赵婶眼睛发亮。

“你们警察个个好样。”

邬桐明说：“张警官在警局和咱一样属老大难，赵婶以后可要帮忙呦。”

赵婶说：“古庙村女孩子不少，能看起乡下人，婶子愿帮忙。以后张警官和邬警官常去乡下玩。”

小张说：“临时抽调在古庙村帮忙，古庙村是我的工作地点，以后少不了要麻烦赵婶的。”

赵婶说“你咋说这话呢，赵婶希望你常去玩，乡下不如城里干净，家有几分农田， 农具杂什少不了的。”

“乡下住房敞亮，哪像城里鸽子笼似的，憋闷得喘不过气来。”酆叶红插话。“说起来都绕上亲了，小张是我的干儿子。”

赵婶故意装作惊讶：“那好呀，你有福气，儿子都成双成对的。”

赵晓琴嫌妈妈话多，没话找话说，她堵一句：

“市局的警察都是邬阿姨的干儿子，邬桐回来，干儿子都邀来。一大桌子人可热闹了。”

酆叶红笑说：“人老了一人退休在家有些寂寞，干儿子多，轮流来看望，添了不少生气。”

小张说：“阿姨热情，给我们下达任务，一个月必须来一次，说是叫我们来看望她，其实给我们做好吃的，加强营养。”

赵婶说：“嫂子给俺做出表率，小张和邬桐听清楚了吗。也一月去俺家一次，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赵婶越热情，晓琴越朝他妈翻白眼。邬桐起混。

“赵婶说好了，我和小张经常去，可不许嫌烦呦。”

“不烦不烦，常去欢迎。”赵婶有意侧过身，不看女儿的脸色，这个干儿子他认定了。

饭桌上几出双簧，各自心里都有一本账。小琴心知肚明，邬桐在移花接木金蝉脱壳。她拿定主意，任凭风浪高稳坐钓鱼台。

有一次相识，古庙村像有巨大的磁场，吸引着小张一有时间就往赵家跑。小张会谈心，家长里短和赵婶有说不完的话，深的赵婶的喜欢。接着和赵霖交朋友，熟的像亲兄弟。赵婶拿两人比较，小张的人品相貌一点不次于邬桐。可女儿就是不喜欢，见小张到来，找出借口逃之夭夭。赵婶指着她的背影骂：

“死丫头，人不大犟怪劲不小。”

赵婶也拧着来，对小张热情不说，还在村里放风，小张是她的干儿子。

邬桐在后打气鼓劲：“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为他两竭力创造条件。

赵麟是关键人物，如果由他来做妹妹的工作或许事半功倍。邬桐走进工作室，赵麟正在和二凤谈论公司里的事。

深圳回来赵麟更忙，合作联营订单接受，等于刀架在脖子上，没有**的机会。他没想到工作这样顺利，红荚几千人的国营大厂，竟然委曲求全愿意和一个乡镇企业合作。当然不是他们有同情心。世上没有纯粹的友谊，只有永久的利益。赵麟掂量，红杉树必然有它的可取之处和潜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大半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希望的曙光 到来，要紧紧的抓牢乘胜前进。红杉树筹建千人以上的服装厂，招收熟练工人，开足马力完成任务。末端产品畅销，上游生产自然盘活，古庙村又恢复生气。老席吸收上次经验教训，要求赵麟不能泄气，继续研究时装，紧跟时代的步伐。二凤的服装设计更要走在前列。

老席有远大规划，他要做大做强，做出国内一流品牌走向世界。

赵麟吃睡在工作室，满脑子都是红杉树，家庭顾不上。二凤看赵麟没日没夜地忙，日益消瘦。大凤一点不关怀体贴，整个人猫头不见猫影。二凤气不忿找到大凤。

“赵麟忙成那样，你应该尽尽妻子的责任。”二凤见面数落。

“还好意思说我，家里事他一点不问，等于死了男人。你来得正好，我准备与他离婚。”大凤满肚子委屈没处泄，火气冲天。

“他不是为村里事忙吗，红杉树发展壮大，村里百十家纺织厂自然活了。”

“吃家饭屙野屎，要这样男人有什么用。成寡妇还有人同情。”

“你和咱爸说去。”

“有名无实，离婚协议写好，等着他签字。”

大凤说到办到，闹着坚决要与赵麟离婚，谁人劝解都不听。

大凤原来不是这样，脾气虽然不好，别人劝解劝解也能听进去。她最听老爸的话，老席把眼一瞪，他乖乖的服从。这回失灵老爸老妈怎么劝说，大凤咬死一句话，非离婚不可。二凤认为一定有人在后面挑拨是非推波助澜。

袁青腾可能性大。

古庙村是远近文明的纺织村，大小近百十家企业，还有全国最大的棉布棉纱交易市场，这里品种齐全价格低廉，生产大路服装企业都到这里进货，每日交易量上万吨。青藤不愿加入纺织企业随大流，而是另辟蹊径搞起房地产。征来的土地盖起厂房，再租赁给外地厂家，挣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轻巧钱。纺织业火红的时候他没少挣钱，到萧条的时候，他依然唱着呀呀呦。开着豪华车，悠闲的到处浪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样的人成天搅混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二凤请求邬桐帮助调查，邬桐当面拒绝。人民警察怎可能去调查公民家里的龌龊事。

邬桐见赵麟和二凤说着话，止步犹豫。赵麟招招手叫他进去。二凤轻视望他一眼，随手把一沓照片，掷到他面前。

“离了张屠夫，不会吃带毛猪。”

邬桐接过照片翻看，都是二凤与青藤交谈的画面。

“你请私人侦探了？”他问。

“有本事的人，不愿帮忙，只有请狗仔队了。”二凤阴阳怪气说。

“偷拍这些照片，能说明什么问题。”邬桐边看边说。其中有一张立刻吸引他的眼球，那张照片大凤青藤彪子同窗。“这张照片送给我，有用。”

不由分说，把照片装起口袋，二话没说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