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邬桐把照片递给老蔫看，提出新的见解和判断。

“二凤聘请私人侦探监视大凤，从拍摄的照片看，大凤青树还有彪子，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在做不可告人的勾当。”

老蔫点点头，他点燃一根烟，在警务室里来回踱步。

“这是新的发现，帮助我们拓展思路。我一直怀疑青藤和彪子有种不正常的关系，苦于找不到证据。有这张照片，问题迎刃而解。青藤和彪子不是一路人，什么粘合剂使他们走到一起。”老蔫自言自语。“5·20有新的进展，我研究青树的日志本，他的死可能与钱有很大关系。”

“蔫叔你说清楚些。”邬桐感兴趣。

“青树被下岗工人威逼，他转来二十万现金补发工资，才平息这场风波。二十万不是小数目，经济萧条的时候，能拿出二十万现金，古庙村没有几家。我调查所有银行和信贷，青树没有贷款，也没向那几户借钱。那么青树这笔钱从哪里而来？借钱两月后，青树溺死。”

“种种迹象表明，青树不会因为二十万现金而自杀。”邬桐一直坚信排除自杀的可能。

“我同意你的判断，不过要查出青树从谁人手里借钱。”老蔫谈出自己的思路。

“黄毛的死与5·20有关，它不仅在石块上做手脚，还应该知道一些隐情。在他进入我们的视线准备抓捕，凶手发现迹象当机立断抢先一步杀人灭口。”邬桐进一步分析。“抓获黄毛，只有红杏一人知道，我问了红杏，那些天只有青藤去过中介所，我建议通过电信公司对青藤手机卫星定位，跟踪调查他的行动。”

“我同意这种方案。”老蔫赞成。

邬桐刚走出警务室，迎面遇见二凤。

“邬警官准备出村？”她问。

“进城一趟，有事吗？”邬桐答。

“事情不大，想和你聊聊。”

两人转身回到警务室，蔫叔出去办事了。

“什么事值得亲自上门。”邬桐倒杯开水。

“事情说起不大，但我心里犯嘀咕，里面肯定藏着猫腻。”二凤欲言又止。

“说我听听，帮你分析解除疑惑。”

大凤在全家人的压力下，口头答应不做这笔生意。但她暗中仍在秘密进行，人员有所裁剪开一班生产。二凤斥责她，大凤振振有词。棉花都进来了，一年堆放会变黄，不如纺成纱好保管。哄三岁孩子？棉纱在你库里，白天不装车夜晚也能偷运走。她和赵麟说，赵麟无可奈何，咱爸发那大火没能阻止，我有什么办法。她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二凤理解赵麟，大凤愿嫁给他，就是看他老实可欺。在众人的开导，大凤似乎也觉得，这是一场骗局。明知是刺窝，还要往里钻，是鬼迷心窍，还是其他原因。二凤弄不明白。

“邬桐你是警察，懂得心理学属专家，在她那里或许能找到答案。”

“你还在聘请那位私人侦探吗？”邬桐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解除合约。问这事干嘛？需要的话我可以再找他。”二凤为她姐的事，费尽心思。

“你提供的照片很有价值，目前对大凤，要要严密监控，看她与那些人接触，交谈些什么？大凤借贷的货款，有可能是高利贷。”

“她要是借贷高利贷，这厂就完了。”二凤听了心里发颤。“这个任务交给我，不需要外人。”二凤主动请缨。一是自家的事责无旁贷，二是她与邬桐交往名正言顺。

二凤走后，邬桐没有赶车进城，而是拐进工作室，有必要和赵霖谈谈。

赵麟正在检验一批新生产的面料，见邬桐进来，放下活计请到茶桌前。

“这一阵子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和你聊天。”赵麟歉意说。

“公司和家里的事都不省心，你不去我那儿，我不是来了。”邬桐也不见外忙起茶道。

“家里事二凤都与你说了，这个大凤呀没法说的。”赵麟摇头叹息。

“你发现大凤近期，有哪些反常举动？”邬桐问。

“家丑不可外扬，我把你当成兄弟，直说了。”赵麟忍无可忍。“我和大凤不是一类人，组成家庭注定是个悲剧。”

赵麟在老家和邻居山妹一直要好，上到初中时山妹辍学，赵麟也不想念书。 妈妈不允，再苦再穷书一定要念。山妹也劝他，俺不念书不是因为家穷，女孩子没有男孩子聪明，俺不是读书的料。你行，俺会帮助你的。山妹淳朴勤劳，农活样样会干。即使地里的农活忙清，她也不会闲着，砍柴挖药，喂猪养鸡，一刻不会闲着。报名的时候，山妹总会偷偷塞给他几块钱。

赵麟说：“一个女孩子在家里窝着哪来的钱？”

山妹调皮歪着头说：“你管那么多干啥？不是偷来抢来的。”

赵麟说：“我不要你的钱，咱妈给过了。”

山妹说：“可以买学习用具课外书籍呀”

赵麟说：“男孩子要你的钱丑，何况咱们又非亲非故。”

山妹会摇着他的胳膊说：“俺们是邻居，俺喜欢你。”

学校放假山妹常来他家，要带他挣外快。

妈妈说：“山妹是挣钱手，你跟他学着点没错。”

山里生长各种草药，每到春秋二季，药材公司都有人来收购。山里到处都是宝，只要勤快不愁没有钱挣。中草药：党参、沙参，麦冬、酸枣几十种，需要什么採挖什么。山妹带赵麟上山，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一天下来，山妹满载而归，而他篮底都盖不严。他不好意思去收购点，山妹倒在一起。卖出的钱都给赵麟。

“拿着攒起，开学报名。”山妹把钱塞进他的手中，诚恳说。

从那以后，赵麟再不愿上山挖药，老老实实的跟母亲后面学裁缝。

山妹来他家玩说：“人各有志各有所长。挖药使粗你不如俺，念书做细活俺不如你。将来你有出息，**制饭。”

高中三年眨眼过去，两人都成少男少女。山妹和妈妈说的一样话，怂恿他复读一年继续高考。

“赵麟哥，你录取只差一分，复读一年准能考取。”

赵麟摇摇头：“家庭这个样子，妈妈负担两个孩子上学太苦了，我已经长大能挣钱，干嘛还要张嘴吃闲饭。”

山妹含情脉脉望着他：“你是念书的材料干嘛不念呢，俺可以支援你。”

赵麟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赵麟准备去江南打工，他把山妹约出来，做最后的告别。

山妹伏在他的身上呜呜哭泣起：“你不能不走吗，俺俩一直在一块，突然分手俺会想你的。”

赵麟说：“穷怕了不得不外出闯闯，或许别出洞天另一番情景。”

山妹说：“赵麟哥带着俺一起走吧，两人在一起有照应。”

赵麟说：“前面路是黑的深浅不知，摸着石头过河我先去探探路。”

山妹说：“是好是坏都要回来把俺带着。”

那一夜两人呆了很久，山妹泪水不干。

山妹要以身相许做赵麟终身的女人，赵麟理性克制答应非山妹莫娶。

赵麟一想到山妹，心里阵阵疼痛。他忘恩负义辜负山妹一片痴情。知情人都说，他嫌穷爱富贪图钱财。其实不然，他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蔺家对他的恩泽深厚，能报答的只有做上门女婿。大凤对他言凶使野，甚至蛮横粗暴，赵麟不觉受虐，反倒认为是一种亲近仗己，以致外人像席婶二凤都看不下去，他却引以为荣。家乡不是有句话吗，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王八。赵麟在大凤凶声煞气下，渐渐也养成逆来顺受习以为常。偶尔会想到山妹，她对自己历来轻声柔气关爱备至。他反而觉得山妹小鸟依人没有主心骨，遭到他的轻视。

大凤用现在的话说：女汉子。不然万锭棉纺厂怎么管理，手下几百号人会听她指挥？女人能干，男人省心。刚愎自用的性格，往往也容易剑走偏锋误入歧途。赵麟搬来老丈人小姨子，以为能镇住。大凤使耍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当面答应比鳖蛋还圆，老丈人小姨子撤兵，她又重操旧业。

“咱爸二凤都把好话说尽你咋不听？明显是个陷阱，你还要往里跳，一旦陷进去倾家荡产。”回到家，赵麟继续阻止。

“那是给他们面子，俺跑许多地方，等恁长时间，好不容易来一家大客户，万一做成这笔生意，俺家厂起死回生。”大凤尽往好处想。

“你进原材料的那笔钱从哪里来的？”赵麟这回不依不饶追根问底。

“朋友处借的。”

“是青藤吗？”

“除了青藤，就没别的朋友？”

“购二十多吨棉花，不是小数目。古庙村能一把现拿出这多钱，还没有这样的人家。”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俺自有办法。”

“今天你要把话说明白，不然我不会依你的。”赵麟不知吃什么药，突然强硬起来。

“你一直不关心自家厂的事，这回倒热心了。你的工作室没事可干，回来帮帮忙呀。”大凤翘起二郎腿趾高气昂。

“我在和你谈正经事，不要转题。”

“俺也没和开玩笑。”大凤哪吃赵麟这一杯，她瞪大眼睛怒目而视。

大凤认为这阵子对赵麟管束松了，胆子越来也大，竟敢对她发脾气。不能任其发展，不然还不爬到头上拉屎撒尿。赵麟还是胆怯，大凤真的动怒，赵麟立马猥琐。家里不愿待了，他又来到工作室。

邬桐倒杯茶递给他：“两口子吵架不必动真格的，大凤脾气不好，吃软不吃硬，你最了解她，指望一时半刻改变不可能。耐心细致以柔克刚，从她嘴里套出二十多万元钱从哪里来的。”

赵麟火气慢慢消除，两人又谈些红杉树里的事。赵麟像变个人似的，顿时眉飞色舞。

红杉树喜音一桩接着一桩，先是和国企联姻，做人家的加工厂，对方提供款式订单。赵麟向老席建议，代加工权宜之计，最终要走自己的路，打出自己的品牌。二凤和晓琴积极支持，单独成立一支销售队伍，联系各大销售商地区总代理，订单达到产量的一半。可贺可喜外商也主动与他们联系，看中红杉树的品牌。

赵麟说：“有这样好的开头，红杉树满负荷生产，一定能带动上游产品，古庙村第二次辉煌指日可待。”

邬桐问：“棉纺厂开始蠢蠢欲动，我看到有几家开始动工。”

赵麟说：“小批量生产，走着比坐着强。”

说一会闲话，邬桐要走，临走时对赵麟说：“留心点，注意大凤常和什么人接触，情绪有什么变化，随时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