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千

林子茂说：“噢，原来是这事呀。您应该知道我是孤身来港，也应该知道上海是青帮的老巢，若从香港走水路到上海，加之有青帮的护送，想必是既快又安全，所以，我就通过青帮找到这些人。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们，不过能理解他们终于逃离战乱的心情。”

山田说：“这倒是情有可原，不过，既然到了自己的老巢，却不辞而别，那就令人费解了。”

“我是这样理解的，这些人惯走江湖，肯定能感知到被护送的那些人不同凡响，想必任谁都不想由此招惹是非，乃至会担心被杀人灭口。对了，是不是船还未靠港，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对。”

“其实，这对咱们的任务也是好事，毕竟他们为了自身安全，尤其若是没有咱们办理的通行证，他们很难离开战乱之地，所以，在途中势必会精心照料，在抵达后想必也不会对外宣扬。”

“你发出多少通行证？只说第二及第三批。”

“第二批因为兼具探路目的，所以多一些，有5张；第二批2张。”

林子茂嘴上说着，大脑则快速回闪至四天前，以免不慎出现纰漏。

【1941年12月26日上午，香港，日本占领军通行证签发处】

英军于昨日正式投降，香港义勇军仍在进行零星抵抗，包括捕杀汉奸。

运送日军的汽车呼啸而过。

林子茂手持山田开具的字条，领着12个人排队走进签发处。

一名日军逐一翻看身份证件，比对照片验明正身；

一名华人文书在通行证上誊抄证件编号、姓名、年龄等，并逐一盖章；

林子茂逐一接收。

【同日，香港，中医馆】

林子茂走进中医馆，与坐堂的长髯长者点头致意，直接走进里屋。

屋内一人端起相机，林子茂从皮包内取出一张通行证，平铺在桌面上。

闪光灯3次闪光后，林子茂收回通行证，走出里屋。

在走过问诊堂时，林子茂顺手拎起一包中药，转过屏风走了。

【1941年12月30日午后，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发行室】

林子茂通过上述通行证，猛然联想到自己的特别通行证，心头不由一紧，大脑随之跳转到上午被假审讯时。

【同日上午，香港，假审讯室】

林子茂头戴眼罩、反绑双手坐到椅子上。

刘世功坐在桌后，无所事事地一言不发。

另一个房间，叶丹阳打开林子茂的皮夹，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然后举起相机。

被拍照的是一本证件，与林子茂在日军签发处拿到的通行证不同，后者是32开大小的单张，前者则是对折的制式证件，封面烫着中日双语的“特别通行证”字样。

叶丹阳悄然走进审讯室，将皮夹放在桌上，然后到门外旁听。

（注：于此埋有伏笔）

刘世功做出示意，随后，林子茂的眼罩被摘下。

【同日午后，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发行室】

林子茂想到自己的特别通行证有可能被叶丹阳用以伪造，心中不由焦虑起来。

要知道，他所持的特别通行证属于特制品，而且是山田亲手给他的，难免会有特殊标记，如果将其也仿制出来，或仿制刻板时没有注意细节，比如原版上“专用”的“专”字中的“二”，被特意做成上长下短或一样长，以及将那一“、”的朝向角度或位置进行特殊处理……尤其通行证上是中日双语，若刻板人员不懂日语的话，那被做手脚的余地就很大了。

如此一来，这就等于是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山田盯着林子茂，说：“我记得你领取了12张通行证，你刚才却说两批共有7个护送人员。”

林子茂连忙拉回来思绪，说：“当时，我觉得人多难免扎眼，何况我在第三批的客轮上找到朋友，无需再完全依托青帮，同时也可以分解风险，所以只选择了7个。”

事实上，林子茂通过真版通行证伪造了更多。

那是在四天前。

【1941年12月26日傍晚，香港，轮船码头】

码头内外人头攒动，有数艘大小轮船停靠在岸，不时鸣笛提醒催促乘客。

一艘国际邮轮开始检票。

林子茂拎着一个礼盒在人群中走动，似乎是在寻找托带物品的朋友。

林子茂先示意一名青帮护送人员去检票，稍后又向另一名做出示意，如此示意了5次。其实，他们有两人持的是真通行证，以及被林子茂置换的伪造证件，另三人持的是真证件，以及被林子茂置换的伪造通行证。

在看到他们先后通过检票口后，林子茂开始在不同时段，分别对名单上的被护送人员做出去检票的示意，通过他对视眼神的细微变化来看，其中多数是日伪方面的特工，也有己方的双面情报员。

上述人员均持真通行证，以及伪造证件。

穿插其间，林子茂还分别对另外一些人做出示意，这些人均持也只能持伪造通行证及证件，其中既有己方情报员，也有不太引人关注的知名人士或学者，及其不宜冒险偷渡的家人。

林子茂将手中的礼盒递给最后一人。

在国际邮轮离岸后，林子茂也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已经换装的林子茂再次出现，走向另一艘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