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

由于反着方向走了一段路，这会，我们要是回银行，不走回头路从茶楼前面过，就得绕上一个很大的圈。而且，这么绕着走，就得从市人民公安局门口过，危险系数同样很高。所以，眼下，我们可以选择的，就是一路向西，找个地方先处理干净了再想办法回银行。然而，就凭金富现在这副样子，我们又能走多远呢？保不准，随便哪个人看见我们俩的模样，就会向解放军举报。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急躁之下，我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起圈子来。然而，当我向西张望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屋顶正升着冉冉炊烟。那些冒着青烟的房子提醒了我：离这里最近的，也是最方便处理金富身上污物的地方，就是凝脂巷。那里的女人只认钱，只要钱给足了，她们估计不会出卖我们。

“金哥，起来吧，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最喜欢。”金富爱烟花柳巷，这是公开的秘密。在大堂干活时，他有事没事整天都是女人挂在嘴上，“凝脂路上的那些女人，你有熟悉的相好吗？有的话，我们先到那里避避风头吧。说不定，一会那些解放军就会搜到这里来。”

“凝脂路？”没想到，金富居然不假思索的摇起头来，“这种残花败柳鸡窝子，我没有兴趣。我泡妞的地方，一般都是大世界那种有档次的。”

“唉！”刚想出来的一条路子，马上就被堵死了。这也不怪金富，不管怎么说，毕竟凝脂路离汇丰银行总部大楼也太近了点，万一被公司里的人发现，面子是有些搭不住。所以，他不去凝脂路也是正常的。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知道凝脂路，看你嫩得像个雏鸡，不会早就好这一口了吧。”你不得不佩服金富的心宽，刚刚还吓得屎尿俱下，而且眼下连找个躲躲风头的地方都没有，他居然有心情冲我笑起来。

看着金富露出大金牙笑的淫秽模样，我就恶心，当即啐了他一口：“你就是个为了裤衩里半两肉，连脑袋都不要的人。你今天可是杀死了一个人，不砍你头，也会让你吃一辈子牢饭的。所以，我看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躲过眼前的灾祸吧。”

“我开的那一枪，真的没有打中他啊！”金富又开始叫冤。

“你说破天都没用，反正人死了。当时，就你们两个在房间里，你说你开枪没打中他，那会不会是你突然拔枪然后走火，把人家给吓死了呢？这事，你到警察局去能够说得清楚吗？谁给你作证？难道，你还想让我去给你作证？我现在就告诉你啊，枪响的时候，我人还在楼外边，什么都没看到，警察来问我，我也照这样说的。”我看金富还是死不着调，坚持着申他的冤叫他的屈，就故意吓唬他。看他刚才不知道轻重的样子，不吓住他，搞不好还会把今晚的事，当成传奇故事到处乱说。那样一来，我百分之一百会被他害惨。

“那人当真死了？”金富眼球转了两下，显然，他心里还在质疑。毕竟，他才是亲眼看到子弹从麻五脑袋边上飞过去的。

“真死了，我都看到了。我就是看到有人把死人抬一边去了，乱轰轰的，才敢壮着胆偷偷进去救你的。那场面，你又不是没看到。”这故事，我编着编着，连自己都感觉是那么回事了。我把金富背下来楼时，茶馆里确实非常乱，有一群吓得抬不腿的人，就挤在一个角落里，猛一眼看去，的确像那么一回事。所以，那里面的情节，怎么编都不过份。

“照你这么说，如果那人真死了，我可就真说不清楚了。”我说得神乎其乎的，金富不信都得信。从他的快要翻白了的眼球里，我看到的满是绝望。这一下，他彻底被击垮了。

“不过呢，你也不要担心太多。今天呢，你去茶馆见人，我可是惟一的知情者，加上我是用假名假证定的包房，所以，只要今天咱俩不被警察，哦，现在是解放军人民公安了，不被他们抓住，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毕竟，你开枪没打中人家，他是自己被吓死的，你良心上也不用过意不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金哥。”看拿住了金富，我就开始宽一宽他的心，免得一会还走不动路。就这臭轰轰的胖得像头猪的人，还要我背，那就不值当了。

果不出所料，金富让我这么一说，觉得甩锅有望，当即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接就往前走。看他紧走两步就要出了我们藏身的小巷子口，我赶紧一把拉住他：“金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凝脂巷啊！这不是你说要去的吗？”金富回过头来，还斜了我一眼。

“可你不是说没有熟人吗？”我有点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了。

“那种地方，谁和谁熟啊。徐老弟，我告诉你啊，那些女人，除了钱，她们和谁都不熟。”感觉自己脱离了危险，金富又神气起来了，他甩了一下口袋，“你金哥别的东西没有，钱，我从来就不缺。走，今天晚上，我们不管什么警察公安的，先去窑子里喝杯花酒再说。”

一开始，我还觉得金富说的也有理，但转念一想，这事也不妥。一个裤裆里粘屎带尿的男人去嫖娼，或许极为罕见，搞不好，哪个妓女把这事当重口味笑话说，还不一下子就传遍大上海。“不行，今天这事只能悄悄处理，绝对不能弄出什么风声来。”我心里暗自说道。于是，我就拉住金富，“金哥，今天晚上你得听我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的安全。”

我和金富说的地方，就是小水梅的家。刚才金富笑话我怎么知道凝脂路时，我就已经想起她来。这会，我仔细思量了一下：那天一早，我是看着小水梅整好了包袱的，应该是离开那里了。从时间上掐算，这么短的时间里，房东不可能马上找着下家租出去吧，所以，那里眼下应该是间空屋子。我和金富可以去她那里，等金富把身上脏东西收拾利落了再回银行，然后借口加了个班，从门房那拿张签字条，就不怕巡逻队查问。而且，这还可以作为下班后我们没去王爷府茶楼现场的物证!至于门上有锁怎么办，那对我来说，更不是问题，谁让我是“父母棒打学中医，啥都没学会；没人逼着学手艺，开锁捣鼓机关倒赛过工程师”的主呢：十五岁之后，我眼里，基本没有锁的概念。即便是我们银行里的保险箱，给我足够的时间，我都能叫它没锁自开！所以，有一阵子，我还有过开一间锁店的梦想。

不过，当我和金富一路躲闪着路人，花了几十分钟才走到小水梅住的那间屋子跟前时，却大失所望：门是虚掩着的，连锁都没有，里面肯定是有人。然而，就在我满脸落寞的转身要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了小水梅的声音：“这不是徐先生吗？”

我回头一看，还真是小水梅。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衣服，脸上化着浓妆，一看模样，就知道她还在操持皮肉生意。而小水梅站在门口，看到我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

对小水梅还在这里，我自然十分惊愕，脑子里瞬间反应出一种可能来：她那天没能逃得掉，被麻五和老武逮回来了！于是，我就问她：“你不是回你老家乡下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唉，怎么跟你说呢———”小水梅让我这么一问，当场就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好了。她这一迟疑，在我看来，就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苦说不出，进而更加证实了我的猜疑！

“徐平安啊，徐平安，我平时看你还蛮老实的，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小滑头。我早就说了嘛，你在这里没个相好的，怎么对这里这么熟呢？”我和小水梅还在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再往下说什么好，倒是金富来劲了。他感觉这是抓住了我的短处，当即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小水梅，夹着裤裆径自往屋里走进去。“你俩先好好叙叙旧吧，我先去洗洗。”

“金哥，搞不好人家屋里还有客呢。”我赶紧想阻止金富。可金富根本不管，依旧我行我素的往里走。当时，我就心里暗叫不好：搞不好老武救了麻五回来，就会在这里。在我看来，小水梅之所以现在这时候会出现在门口，多半是在外面把风呢。如果实际情况如我所猜，那金富算是倒霉透顶了。老武再次狭路遇到仇人，不出狠手才怪。

“那什么人啊？”小水梅看了金富，问我。

“那，那是，我，一同事。”我被金富这么一搞，说话都吱吱唔唔了。

“那就让他进去吧，反正屋里也没有人。”小水梅嘴里吐出一颗瓜子壳，说道。她这么一说，我倒心里安定了下来。再说了，如果老武他们真在里面，小水梅估计也不敢让金富再往里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