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俺爹有信了

那个领着瑞芬哥俩来的人听说太原已经给日本人占领了，生意也不能做了，就和小哥俩分了手，一个人返回冀中去了。瑞芬和瑞清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歇了歇脚，第二天一早，小哥俩就在周围转悠开了。逢人就问，见人就打听。他们告诉人家爹叫王致和，冀中筒笼村的，今年不到四十岁。早年参加了晋绥军。

一路打听下来，还真问出点儿结果出来。有人告诉他俩，前些天打这儿走过去一队人马，听说是从太原那边开过来的晋绥军。哥俩一听马上就要去追赶，路人告诉他们，追恐怕是追不上了，再说了，即使追上了是不是你爹的部队还两说呢。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因为这里是通往晋西北的必由之路。经常有晋绥军打这通过。

瑞芬哥俩相信了路人的劝告，就耐着性子等了起来。果然，没过两天，开来了一支队伍。小哥俩上前一问，还真就是晋绥军的。可是再一问认识不认识王致和，人家都直摇头。晋绥军有十好几万人呢，怎么就知道王致和在哪支部队呀。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又过了几拨队伍之后，终于有人告诉他俩，他认识个叫王致和的冀中人。名字叫王致和，又是冀中人，那肯定就是自己的爹了。小哥俩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个人，一定要他好好给说说王致和的情况。

这个人是晋绥军的一个营副，他说忻口会战时，他和王致和在一个旅一个营，当时王致和是他们营的中尉军需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忻口一战下来，他们全营没剩下几个人，王致和也负了伤，就转到战地医院去了。

这个营副受的是轻伤，忻口会战结束后，打剩下的几个旅缩编成了一个团，接着他又参加了太原保卫战。这不，太原一失守，他们团就剩下不到一个连了，眼下正跟随大部队向晋西北转移呢。

瑞芬忙问战地医院现在在哪儿，那个营副说，战地医院就是在战场上临时搭建的医院。忻口战役后，战地医院的伤员就都转移到后方医院去了。再问后方医院在哪时，也不知道那个营副是不愿意涉及军事机密，还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反正始终缄口默言。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爹在什么地方，伤势到底有多重，可是，不管怎么样，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知道了父亲的存在。现在就回家，只要把这一点点的消息带回到筒笼村，对娘也是一个巨大的安慰。大哥虽然没有找到，但是爹他还活着。

瑞芬决定领着弟弟回家。再找下去，盘缠也没了，干粮也吃光了，所以必须先回家。瑞芬没有忘了从那个营副口里要出了父亲部队的番号，忻口会战时，父亲是在晋绥军第五军第201旅第三营，职务是中尉军需官。

瑞芬哥俩开始急匆匆地往回赶路，此时瑞芬的心里面只替母亲装着父亲。父亲还在，还活着，是晋绥军第五军第201旅第三营的中尉军需官。告诉母亲这些就够了。一路上，瑞芬似乎忘记了他们出来也是找哥哥的。瑞清的心思可不像二哥那么重，他跟在二哥的身后，一个劲地问，那咱们不去找大哥啦。

哥俩进了村，遇见谁就告诉谁，俺爹有信啦，俺爹有信啦。一直告诉进了家，见到了母亲才收住了嘴。刘氏刚听到两个孩子在院子外一直喊着俺爹有信了，就急忙迎了出去。可是，在门口看见了瑞芬的一瞬间，刘氏和瑞芬俩都愣住了，这娘俩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还是瑞清人机灵，急忙上前告诉刘氏，

“娘，俺爹有信了。”

“快说，你见到你爹啦？”

“没见到，但是，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快说，他在什么地方？”

“娘，俺爹还活着，是晋绥军第五军第201旅第三营的中尉军需官。”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的瑞芬抢过弟弟的话头告诉母亲。

“那他现在在哪儿呀？”

“听说是在晋绥军后方医院治伤。”

“怎么？伤着哪啦？”

“晋绥军的营副不告诉，在哪儿也没打听出来。盘缠没有了，干粮也都吃光了，我和瑞清就先回来了。”

“你们没打听打听你哥的消息吗？”

“打听了，都说不知道。”

该问的刘氏都问了一遍，再问啥也都是一问三不知了。刘氏沉默了，她默默地走回屋子里，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瑞芬哥俩听到从母亲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抽泣声，紧接着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那般哭声。

自打瑞斋离家出走，瑞芬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他拉着弟弟走到院子外，他想让母亲执拗的一哭，把沉积在心头多年的怨恨情仇都发泄出来。

母亲到底就是母亲，很快，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哭声就停住了。刘氏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手拉住他们哥俩一个走回屋子里，坚定地告诉他俩，

“咱们不找了。谁都不找了。从今天起，这个家里就咱们娘仨。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娘仨能不能把日子过好。”

自打瑞芬哥俩回到村子那天起，全村人都知道了他爹是晋绥军。几百来号人的筒笼村还是第一次出了一个当兵的。可在前清秀才“好汉不当兵”思想影响下，全村人似乎更加瞧不起这家人了。

可晋绥军打日本这是事实，这一点大家都认可。因为前清秀才有事没事地就在家门口给人讲一些不知他从哪听来的晋绥军的事。晋军是阎锡山的队伍，绥军是绥远地方的军队。阎锡山统治了晋绥地区，就把晋军和绥军整编到了一起。这就是前清秀才给晋绥军下的定义。

晋绥军起先是跟蒋介石打仗，后来蒋介石收编了他，现在晋绥军又跟着蒋介石和日本人打。晋绥军里面大都是山西人和绥远人，后来也有不少河北、河南人参加了进去。王致和就是后来参加进去的咱们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