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爹是晋绥军

前清秀才有讲故事的本事，也有自己编故事的能力。起先他是想按照好汉不当兵的古训，把晋绥军和王致和往坏了讲，可是，编着编着，日本鬼子出现了，根据情节发展，晋绥军又开始打日本了。这其中故事里面出现的晋绥军是好是坏，大家一听就听出来了。

“老爷子，那你给说说，小日本该不该打？”听故事的人开始提出问题了。

“当然该打。人家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该打。”

“那你说都应该谁去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那王致和算不算是匹夫？”

“这个嘛，当然要算。”

“老爷子，王致和你是没白教他一回呀。他这是给你长了脸，争了气。老爷子你脸上应该有光不是？”提问题的人扔下了最后一句话，笑着离开了。

刚开始，听故事的人把都注意力投在了前清秀才回答的问题上，等提问题的人一离开，大家才想起去注意那个提问题的人。从离去的那个人的背影看，那不是瑞斋家的本家叔叔，王致和的亲弟弟嘛。那个本家叔叔很长时间不在村子里，大家都快把他给忘了。

瑞芬听说本家叔叔从外面回村了，就想跟他打听打听晋绥军和他哥哥的消息。瑞芬瞒过了母亲，来到了本家叔叔的家，问他知道不知道哥哥的去向。

“瑞斋出走的事俺听说啦。但他到底去哪儿了俺真不知道，俺估摸着他很有可能是去参加八路军了。”

瑞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哥哥是去参加了八路军。之前大家都认为瑞斋一定是找他爹去了，或者是学他爹参加晋绥军了。听本家叔叔这么一说，瑞芬彻底懵了。因为村里人听说的都是什么这个军，那个军的，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个八路军。

“八路军是干什么的？”

“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

“晋绥军不也打鬼子嘛？”

“晋绥军是阎锡山的队伍，八路军是**的队伍。”

瑞芬根本听不懂这些，他只关心哥哥现在到底在哪。

“那八路军在哪儿呀？离咱们这儿远吗？”

“说远也不远，翻过这座大山，再越过几道岭就到了。”

瑞芬在心里暗暗合计开了。找晋绥军的后方医院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从筒笼村往大山里面走，倒并不难。只要带上两天的干粮，走上一天一夜，说不上就能找到哥哥。娘都为哥哥愁死啦。如果能找到哥哥，娘的心里也许会好受些。哥哥点子多，到时候，再让哥哥帮着找晋绥军后方医院，说不定还能找到咱爹呢。

可是，怎么去跟娘说呢。自己总不能也像哥哥一样，突然就在娘眼前消失了吧。如果实话实说，娘肯定不会答应。娘都说了，谁都不再找了。对，还是找本家叔叔让他给咱出出主意。就算找不到的话，大不了搭上几天的功夫。

本家叔叔的主意是，借口让瑞芬跟着自己出去打几天零工，给家里挣几个零花钱就回来。刘氏听了本家小叔子的话，居然答应了。正值农闲，一个大小伙子在家呆着也是呆着。就让他跟着大人出去闯荡闯荡。

就这样，瑞芬又揣足了干粮，告诉母亲过几天就回来，然后就跟着本家叔叔上路了。出了村口没多远，两人分道扬镳，瑞芬按照叔叔指点的路线上了山。

筒笼村的孩子，从小在山上放羊，放驴，和小伙伴们上山采摘野果子，整天呆在山上不回来是经常的事。山里的路瑞芬也熟，不到晌午的功夫，早就翻过了大山越过了大岭。可再往前走，瑞芬还真没走过。他心想，只要顺着山路再过几道岭，天黑前就能找到八路军。

瑞芬边走边啃上几口干粮，顺手从树上又揪些野果子，都没感觉到有多累，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小河。趟过河就是一片开阔地，这个地方好陌生，也许就是叔叔说的八路军驻地。过了小河再往前走一走，遇到人再打听打听，说不上自己真的就找对了。

瑞芬兴奋地挽起裤腿，连蹦带跳地跨过了小河。初春咋暖，河水刺骨，他放下裤腿，蹬上鞋子，不停脚地跑开了。突然，他被树丛里冒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原来是个比自己个头矮一大截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了杆红缨枪，腰里扎了根草绳子，伸手跟瑞芬要路条。

“路条？什么是路条？”瑞芬倒没被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给吓住，但是他从来没听说过啥叫路条。

“你有证明吗？”

“啥叫证明？你说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那你是打哪来？到哪去？”小家伙对他有所警惕。

“俺是筒笼村的。来找俺哥。”

“你哥叫什么名字？他是干什么的？”

“俺哥叫王瑞斋，俺哥出来好长时间了。俺娘叫俺来找他的。”

“那你哥没说他是哪个部分的吗？”

“俺哥没跟俺说过。”

两人正说着，从树丛里又钻出来几个孩子。模样和那个一样，手里都拿着红缨枪。

“柱子，你们几个把他带到队部去，他说他是来找他哥的。”先前那个小男孩吩咐后来的那几个说。

瑞芬简直就像似被他们几个押送着走到了一排房子前。其中一个小男孩推开一扇门，喊了一声报告，就示意让瑞芬进去。屋子里面全是当兵的。

瑞芬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敢吱声。那个小男孩告诉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说这个老百姓是来找他哥的。那个长官上下打量了一下瑞芬，就问他，

“你哥是干什么的？他叫什么名字？”

“俺哥叫王瑞斋，他是布店学徒的。”瑞芬怯生生地说。

“你们家什么地方人？”

“俺是本地筒笼村的。”

“小刘，你去给查一查，有没有个叫王瑞斋的，唐县筒笼村的。”那个长官让一个当兵的给他查去了，又让人给他倒了一缸子热水，让他坐着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