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此时，伊藤松阴、梅津誓秀和褚铭燃与特高课、特务委员会众要员已经在特高课会议室聚首。

褚铭燃将自己在吏部街上打中王耀宗的事情汇报，伊藤松阴先是兴奋，过了一会儿，兴奋感突然消失，按照和平大会敌人的狡猾程度来看，王耀宗怎可能轻易被打中？

伊藤松阴沉闷着脸问道：“确定打中的是王耀宗吗？”

“卑职万分确定，那人就是王耀宗。”褚铭燃答道。

梅津誓秀：“卑职已经下令，将南京各个地方严查，现在还未收到抓到王耀宗的消息。”

褚铭燃盯着梅津誓秀瞥了一眼，伊藤松阴阴森森说道：“既然你打中了王耀宗，为何没有继续追捕下去？”

“卑职追捕了，只是没有……”褚铭燃继续狡辩，她不知该如何将自己追丢了的事情说出来。忽而瞥见伊藤松阴沉下来的脸，褚铭燃立刻住嘴，拱手作揖：“卑职无能，没有抓到王耀宗。”

伊藤松阴站起来，将场内所有人员望了一圈：“原本王耀宗是下午三点出城，结果临时改变了主意，难道不是出了内奸吗？”

此语一出，众人皆感头皮发麻。自进入新政府以来，这样的场景总是有很多次，即便把心肺掏出来日本人也不买账，场内似是瞬间沉了一座山下来。

李士邨看了看副主任李少天，李少天强力微笑着面对所有人。褚铭燃看着李士邨，李士邨也对上褚铭燃的视线……在座的与会人员神色皆是这般，相互看着彼此，神秘而复杂。

莫鹤秋仓皇赶到特高课会议室，还是晚了一刻钟。

司法部部长妹妹梁景丽熬了一碗参汤带到新政府办公厅。莫鹤秋的车停在大院里，看到梁景丽匆匆上前。梁景丽正眼波含笑站在那儿，她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见到莫鹤秋，梁景丽立刻上前，将保温桶打开，让莫鹤秋喝一点参汤，莫鹤秋推脱道，“多谢你的好意，待会儿吧，现在马上要去开会……”

而眼前这一幕，都被站在二楼的莫共看在眼里。

国军的英雄将领王将军生死未卜，母亲在外地也杳无音讯。国家荼难，危在旦夕，而他这个大汉奸竟然与这个女人公然在这里做这样龌龊的勾当。莫共不禁怒从中来，快速从二楼冲下来，来到父亲和这个女人面前，“啪”的一声，莫共将保温桶打翻在地，里面的参汤溅了一地。那日在酒井寿夫的生日宴会上，夏目初音突然被害，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件事，莫共正气呼呼的站着。

一声脆响，伊藤松阴和梅津誓秀等一干人员走到外面，看到莫共正大声骂着：“古有陈世美潘金莲，今有您二位！真是给莫家增辉！”

半个小时前，牧野和宏来报，国军74军军长王耀宗来到南京且被特高课人员打中。荒木歌川慕名中国将领王耀宗已久，便迫不及待要去新政府。莫共听说晚上发生了重大案件，想知道他们追捕的人是谁，便以晚上发生了事情自己不敢单独在府里呆着为名同去。

不等父亲回答，莫共劈头盖脸又说道：“你可有想过我母亲？”

莫鹤秋愤怒骂道：“上次的事情都没和你计较，我有要事在身，你给我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这一次，莫共不依不饶：“你居然公然与这个女人亮相，背叛我母亲还没有一丝悔意……这个女人，我……我杀了她！”

之前莫共将父亲与这个女人的事告诉耿中石，老师交代，你如果实在看不过去想要苛责你父亲和梁景丽，这样做也没有错，正好给外人造成一个飞扬跋扈的形象，对你的身份也是一种掩饰，至于伊藤松阴、梅津誓秀特高课那些人，不必在意，你是荒木歌川府上的人，倚靠着荒木歌川仗势欺人也很正常……

背后提点耿中石这件事的人其实是莫鹤秋。

此时的莫共，并非要故意造成一种飞扬跋扈的形象，而是真正发自心底的愤怒。这时，莫共对于老师的这一番话，更是心领神会，即便没有老师的同意，她也要这样，母亲不在身边，决不能放过背叛母亲的人。

接到伊藤松阴连夜开会的电话之后，莫鹤秋立刻给梁景丽拨了一个电话。

……

“这两日有些感冒，疏忽了你。”

梁景丽在电话那端焦急问起来：“哥哥感冒了，要不要紧，为何前几日不告诉我？”

“不要紧的，怕你担心嘛，过两日应该就好了，就是生病了以后，便格外想念你熬的参汤。”

“哥哥，你现在在哪，今晚我刚好熬了参汤，锅里还有呢，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都这么晚了，别送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待会儿还要去特高课会议室开会。”

“哥哥，你等我，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深更半夜的，外面不安全，别送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

莫鹤秋知道，自己这样说了，梁景丽一定会将羹汤送到特高课来，他本来想着的是，迟到的借口是梁景丽在办公室里给自己送来羹汤，而莫共出来一闹，这借口更像是事实了。

见到伊藤松阴下来，莫鹤秋恭敬说道：“非常抱歉，伊藤课长，因为莫某自己的家事，耽误了要事，还请伊藤课长责罚。”

伊藤松阴笑着说：“莫先生切莫愧疚，会议还未开始，不耽误。”

“莫某近日来有些感冒，已经早早睡下，突然听说有要事相议，来时有些匆忙。”

莫共望着父亲和伊藤松阴的谈话，十分痛恨，年过半百的人，竟然在那里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日本鬼子卑躬屈膝。

伊藤松阴安安静静的盯着莫鹤秋，不说话。而后，他的目光又转向莫共，与他合谋迫害夏目初音的人告诉自己莫共一定是“抗日分子”，是潜伏在新政府的间谍。然而，伊藤松阴此刻盯着莫共，从头到脚都未看出来她有一点“间谍”的模样，当日，夏目初音被毙杀，便立刻激起她的愤怒，当众叫嚣着要杀掉帝国的军人，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她是潜伏到南京的间谍？她够资格吗？伊藤松阴更觉得她只是太过年轻气盛，更倚仗着荒木歌川而嚣张跋扈罢了……

荒木歌川见此情景，让牧野和宏将莫共带离。莫共并未抵抗，随牧野和宏离开了。她虽然生气但还是能分得清利害关系，从不会在公众场合违逆荒木歌川的意愿。

伊藤松阴见是荒木歌川，恭敬的点了点头，邀请荒木歌川一同与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一行人重新回到特高课会议室。

莫鹤秋陪着这些汉奸鬼子在会议室坐了两个小时，忍着肩膀处的伤口剧烈的痛，有时额头上冒汗出来，幸而这样子像是发高烧。莫鹤秋的肩膀全程都未显露出丝毫异样。

特高课会议散去之时，已是晚上十二点。

回到府中，莫鹤秋将特高课办公厅大楼里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白穆清听，白穆清听着听着便笑了：“不愧是我的女儿，永远向着她母亲。”

莫鹤秋握住白穆清的手，深情款款说道：“委屈你了。”

白穆清轻轻摇头：“不委屈。”白穆清又说：“不过共儿这嘴巴也太凌厉了吧，这是跟谁学的？”

莫鹤秋无奈道：“你是没看到共儿当时的表情，恨不得吃了我。”

明少福哈哈笑起来。

莫鹤秋十分欣慰：“没想到，共儿竟会在那里出现，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明少福笑道：“共儿是我们的福星啊。”

明少福的笑声散去，白穆清的笑容渐渐沉下去，许久未见两个孩子，莫鹤秋知道她万分思念。莫鹤秋握住白穆清的手，白穆清轻柔的笑了笑。

莫鹤秋：“只是对不起梁景丽，屡次利用她。”

这次，是白穆清紧紧握住莫鹤秋的手：“如果有朝一日，能将日本人赶出中国，我与你一起亲自登门，向她谢罪。”

莫鹤秋隆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