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小赵在莫共耳边低语一番，莫共吃惊的差一点站起来。荒木歌川通过张景惠抓住“狼毒”，所以“狼毒”被杀了，他升职了，怪不得荒木歌川给“狼毒”定的罪那么全面，那些细节都不为人知……原来甫程教官就是为张景惠所害，那自己当初在军统训练、后来参加抗日斗争执行任务，这个人也定都和荒木歌川汇报了。莫共本以为荒木歌川知道的自己仅限于在湖南汨罗中国军队中任护士和翻译……既然如此，荒木歌川为何还这般？对自己不采取任何措施……莫共呆怔的坐下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小赵询问：“莫姐姐，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刚才那个张副主任骂我了，特别难听，我有些难受。”

“他一个大主任刁难咱们小职员做什么？”小赵劝慰道：“莫姐姐，忍一忍吧，那个人现在可厉害了。”

莫共“哦”了一声。

“他能够抓住风靡一时的‘狼毒’，一定不简单。”小赵说道。

晚八点，荒木歌川回府，惠口美子例行向荒木歌川汇报：“今日，莫小姐回来坐在餐桌前，什么菜都没吃，一言不发。询问莫小姐，莫小姐也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十分难过。”

荒木歌川：“好。”

听罢，荒木歌川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来到莫共房间，虽然这些时日莫共完全不理睬自己。

莫共听到敲门声，知晓是荒木歌川来了，便让他进来，今天晚上她等着他很久了。

“大佐阁下，请坐。”

荒木歌川坐下来：“不要叫我大佐阁下，像以前一样叫我。”

“好，荒木。”莫共故作楚楚可怜说道：“我相信你在汨罗的时候已经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

荒木歌川静静的听着。

“我想与你坦诚交代我的背景和过往的经历。”莫共郑重其事的望着荒木歌川，她知道只有这样，荒木歌川才有可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诚意。

“好。”荒木歌川暗想，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本来，我与你是对立面，而且我知道日本人眼中，最容不下的就是‘抗日分子’。而我，确实就是你们眼中的‘抗日分子’，这是难以更变的事实。我从湖南回来之后，你没有拆穿我的身份，还对外一直保密，我很感激。”

荒木歌川还是静静望着莫共，不知为何，现在这样郑重其事的与自己说这些事的莫共，真像自己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即便她是自己的对立面，她不再伪装，不再掩饰，认真而严肃，真的是一位散发光芒的有胆识有思维高大而力挺的人。

“张甫程的事情，我的言行确实过激，还望你多担待。”莫共又说。

莫共知道荒木歌川一直认真看着自己，而她却一眼都不敢看他，并非因为自己说出这些事是有目的可为，而是因为她之前对荒木歌川说的那些话：

“你丢失过我，却没有剖过腹”

“是，我爱他，一直以来，我都深爱他”

“这段时间以来，我向你服软示好，与你同寝共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你，从而窃取有用的情报，让中国军队早日杀掉你们这些日本鬼子”

……

过往那些话，莫共只要想起来便觉得十分难受，是真的难受：“我之所以对张甫程如此依赖，是因为往日他救了我一命，而且，在当时的军统训练营，张甫程他救的人不止我一个。”

“哦，说来听听。”荒木歌川一下来了兴趣。

莫共十分坦诚的将抗日战争爆发以后自己先去香港又回武汉再到重庆的经历告知荒木歌川，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自己当年入军统，父亲并不知晓，也并未说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的“毒酒案”有自己的参与。

当听到“武汉”二字，荒木歌川心里抖了一下，他不敢去计算时间。他也没有具体询问莫共是几月几日到达武汉又是几月几日离开武汉，她在武汉城中准备逃亡，而他正在城外准备攻城……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说这些事之前，莫共已做好心理准备，当她真的承认自己是“抗日分子”也许荒木歌川会采取一些措施，会像对待张甫程一样对待自己。毕竟人心叵测，且他是日本军部高级将官，抓捕“抗日分子”是他们眼中天经地义的事情。莫共也抱着赌一把的心理，张甫程已经离开，如果自己赌输了，追随甫程教官而去，也不是坏事。

沉默良久，荒木歌川握住莫共双肩郑重说道：“你刚才和我说的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再向外透露，包括惠口。”

莫共看着荒木歌川认真望向自己的神色，呆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要表达什么意思，莫共回道：“当然，别说惠口了，我的父亲哥哥都不知道。”

“好。”

莫共静静望着荒木歌川，当年进攻武汉他真的使用毒气弹了吗？南京秘密建立的细菌实验室，也有他的参与吗？

“本来我想将这件事永远藏在心中，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这本就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可是……真是老天捉弄，又让我在南京遇见了他，而且……”

“而且什么？”荒木歌川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急切问道。

“而且，今日，在新政府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之时，他又拦住我……提起那件事……那一天，也是二十号。”说罢，莫共泪盈于睫，演戏就要非常到位，这是当年老师耿中石教给自己的。

“到底是什么事？”荒木歌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然扑到莫共身边，握住莫共的手焦灼问道。

莫共坐着，荒木歌川半蹲着握紧自己的手，她还得低头和他说话，莫共忽然有些不自在：“荒木，你先坐起来。”

“不，就这样说。”荒木歌川一贯的命令语气。

“那个时候，他是军统重庆特训处副主任侯志筱的秘书，侯志筱和他的秘书他们两人只手遮天，在军统中做了很多坏事，都是对女学员……那一日傍晚，他突然来找我说是侯副主任找我有事，便把我带到侯志筱的办公室中，然后……”

“你说的这个‘他’是谁？”荒木歌川幽幽问道。

“现任南京新政府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张景惠。”

“他们做了什么？”荒木歌川紧紧握拳，眼睛瞪直。

“张景惠把我带到侯志筱的办公室，然后那个侯志筱便要……所以，多亏了张甫程救我……”莫共带着无限哭腔将当日真实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叙说，还多添加了一笔“被侯志筱糟蹋过的女学员张景惠也会去占便宜”，做到了语言生动，绘声绘色。

莫共看到荒木歌川的脸色，变了。莫共心中有些窃喜，看来，自己的目的要达成了。

不一会儿，荒木歌川下楼，大声命令：“牧野和宏，跟我走！”

牧野和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大佐阁下脸色铁青，只得恭恭敬敬跟在身后。

荒木歌川连司机都未叫，愤怒的冲出去，亲自开着汽车，载着牧野和宏一路向前开去，一路上横冲直撞，不避行人。牧野和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询问。

一刻钟后，汽车停在常府街一条小巷子前。旁边是一座复古二楼，荒木歌川将自己腰带上的手枪掏出来，拉开保险，全程静默无声。牧野和宏从未来过这里，更不知道大佐阁下这是要做什么，不可思议的望着，更不敢出声。

荒木歌川下车迅速冲到这座房子的二楼，举起那把枪，对准前方，示意牧野和宏敲门。

不一会儿，穿一身深灰色睡衣的男人走出来，慵懒问道：“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

牧野和宏这才看清楚，这人是张景惠。

张景惠看清楚眼前阵仗，惊恐的望着荒木歌川：“大佐阁下，这么晚了，这……这是为何？卑……卑职……做错了什么？”

荒木歌川眼眸锁定张景惠，随之对准他的腹部直接扣响了扳机。

荒木歌川离开。

两声枪响，张景惠重重向后跌过去，双眼惊恐的望着天花板，他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着一身粉色丝绒睡衣身材姣好的女子从里屋走出来。见刚才还在床上亲昵的喊自己小宝贝的人此刻倒在血泊中，沈云晞却没有丝毫害怕恐慌，相反镇定自若缓缓向张景惠靠近。

张景惠伸出右手可怜兮兮的眼眸在向沈云晞诉说，救救我，救救我……而沈云晞此时冷若冰霜，慢慢蹲下身，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神色。张景惠看见，她嘴角好似还有一抹微笑。

“晞晞……送我去医院……快……”张景惠呼喊着。

沈云晞将手轻轻覆在张景惠伤口上，轻声问道：“这儿，疼吗？”

张景惠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惊恐的盯着眼前这名女子。

几分钟前，沈云晞听到楼下的动静，故作害怕抱住张景惠，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张景惠爱怜之意顷刻升起，便让她到里面躲避。

“你……”张景惠望着沈云晞无力的说了一句。

沈云晞：“甫程教官当时躺在阴暗的死牢中，被荒木歌川那个日本鬼子上酷刑，你说，他当时疼吗？”

说着，沈云晞的眼泪已经涌出来，和着清冷的月色，异常疼痛！每到深夜，沈云晞只要想到甫程教官经受了那样的酷刑虐待，内心便疼痛不已，难以入睡。她发誓，一定要查出来杀害甫程教官的凶手，定要将他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