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牧野和宏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前面那名女子是莫共，而莫共旁边是一名青年男子，两人甚是亲昵。今天风和景明，日光遥暖，确是出来闲逛的好天气。

“那个男人……”荒木歌川恨恨骂道，命令司机开快点，一不留神，他们两人相携已转过街角，“今日并非周末，为何莫共会和别人在外面闲逛？”荒木歌川暗自想着，牧野和宏看见荒木大佐的脸色又开始不对……

荒木歌川随即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向刚才莫共消失的街角。荒木歌川向右拐过去，莫共正慢慢悠悠走着，挽着那名男子的胳膊。这样一来，荒木歌川突然离莫共很近，牧野和宏跟着过来，近距离观看，原来……牧野和宏即刻劝慰：“大佐阁下，我们回去吧，如果被莫小姐看到我们跟着她，怕是不好。”

荒木歌川还是缓缓跟着莫共，似是没听清楚。牧野和宏又小声说道：“大佐阁下，我们回去吧，既然旁边那人是莫小姐的哥哥莫锦丞，我们便再没有跟着她的理由。”

荒木歌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牧野和宏，目光无神的点点头，呆愣的冒出一句：“我是不是看起来有些神经不对？”

“这……”牧野和宏不知该如何回答：“大佐阁下，我们回司令部吧。”

“不。”

荒木歌川突然想起前日晚上带到府中的那名士兵，叫什么平田幸义。既然他认识张甫程，何不去问问他，刚好莫共现在不在府中。

半个小时后，一楼平田幸义房间。

荒木歌川询问他如何认识莫共，平田幸义不敢撒谎，便将他当时呆在汨罗中国军队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荒木歌川。

“当时在中国军队中，莫共住在哪里？”

“莫姐姐住在医疗队，医疗队通常要忙到很晚，有的时候会一整夜不眠治疗伤员。”平田幸义如实说道。

“医疗队中有几个人？”

“护士姐姐有十九个，莫共与其他护士姐姐一起住在那里。”

“你认识张甫程是吗？”

“认识，甫程哥哥非常关照莫姐姐。”

荒木歌川眉头一蹙：“嗯？怎么关照了？”

平田幸义突然问道：“大佐阁下，询问莫姐姐和甫程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与你的莫姐姐和张甫程是朋友，我听说他们在中国军队生活的很辛苦，所以想询问下情况。”

“哦。甫程哥哥经常来看望莫姐姐，他们好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平田幸义犹豫了一下，还是未将他们两人一起离开汨罗很多天的事情说出口。

“那你还记得当时在中国军队中张甫程住在哪里？”

“甫程哥哥与我们一样住在士兵营中。”

“士兵营离医疗队有多远？”

“医疗队在最里面，士兵营在外围。”

“我知道了。”荒木歌川站起身，准备离开。

平田幸义忽然跪地，几乎是哀求：“大佐阁下，我知道阁下有很大的权力，我可否不离开这里，一直住在这里，我就想呆在莫姐姐身边。”

荒木歌川回头，露出罕见的笑容：“当然可以。”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走一走南京的老街了，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莫共望着莫锦丞说道，今日在办公室中，还未到中午下班，哥哥突然来找自己，说中午一起去吃饭，他已经定好饭店，莫共十分开心。

“春惠楼可是南京老店，地道的‘苏菜’。还记得吗，小时候父亲工作忙，明叔便经常带我们来这里吃。”莫锦丞说道。

“是啊，好久没来了，好想念这里的味道。”莫共。

不知不觉，莫锦丞和莫共走进春惠楼，还未往前走几步，便看到坐在一楼靠里的张景惠和陈宝荣。

“共……”陈宝荣差一点像莫鹤秋叫莫共“共儿”那样叫出声。

张景惠见是莫家兄妹俩，故作热情的招呼：“真是有缘呐，难得一见，一起过来坐吧，我们这边桌子大。”

陈宝荣换了姿态，真诚说道：“锦丞，莫共，来这边坐吧，刚好我们也只有两个人。”

莫锦丞微笑着回应：“不了，感谢二位的好意，我们已经定好包间了，就在二楼。”

莫共拉住莫锦丞的胳膊有些急切的往另一边走。也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张景惠那张棉里藏刀的脸莫共便感觉瘆得慌。

这一切，张景惠和陈宝荣都看在眼里。

“哼！”张景惠冷笑一声，“这两人真是有意思呢。”

陈宝荣有些失落，张景惠则默默盯住莫共直到她上楼。

上到二楼包间，莫锦丞笑着问道：“你就这么急切的拽着我往上走啊？”

莫共：“我呢，是个讲究人，吃饭的时候，要看到很好的景才能吃得下去，我可不想让自己那么不舒服的吃这顿饭！”

四十分钟过去，莫共和莫锦丞吃完饭走下楼来。再次路过这里，张景惠和陈宝荣还在这里坐着，陈宝荣再一次热络说道：“你们两吃完了？”

“嗯，吃完了。”莫锦丞礼貌回复：“陈先生、张副主任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

他们两人早已吃完，刚才陈宝荣催促几次想要离开，而张景惠就是磨蹭不走，好像是故意等在这里一样。

“哎呦，我说这女人就是好呀，只要有几分姿色出卖色相就可以在这乱世中生存，能够得人庇护，还是日本高官。这可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缘分。”张景惠突然说话，还怪里怪气的，陈宝荣有些猝不及防。

张景惠又说：“还有啊，任何时候在任何当权者之下，没有相匹配的功劳，我是永远不敢居高位的。因为我特别害怕有人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说，你胜任不了啊。”

陈宝荣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莫锦丞依旧不改神色，莫共瞥了一眼张景惠，拉着哥哥往外走。

“怕只怕站在高处风大，古人不是说了吗，高处不胜寒。如果再遇上之前军统飓风行动队绞杀新政府官员，特务委员会的主任……恐怕要成为第一个开刀的人呐……哈哈哈……”张景惠依旧停不下来，说罢大声笑起来。

陈宝荣无奈的看着他。

莫共不仅不往外走还挽着莫锦丞向里退了几步回来，认真看向张景惠，轻蔑说道：“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在阴沟中行走的人永远都上不了岸，因为他们在阴沟中已经习惯了，被那阴暗的臭水腐蚀了，根本不配得到阳光！”莫共故意放缓声音盯着张景惠继续说道，“这就好比有的人在人面上披着一张兽皮，无论怎样伪装矫正，还是一副畜牲的样子。”

“你？”张景惠好像被激怒了，怒气冲冲的瞪着莫共。

“张副主任，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莫锦丞并未说什么，脸上微笑着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张景惠不再言语，盯着莫共脸上原本放荡的模样变得异常凶狠。

“莫小姐，你言辞过激了，坐下来吃点东西吧。”陈宝荣故意调节这尴尬的气氛。

“是啊，我是嘴拙不会说话。我可不比为博得日本人欢心迎合某些日本人的怪异的癖好，任何东西都可献出去的奴颜屈膝的戏子啊！”莫共挑衅的望着陈宝荣，忽而有些得意。

陈宝荣眼里的光逐渐暗下去，笑容在脸上僵住了。

莫锦丞拽了拽莫共，说道：“共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海涵。二位慢用，我们先走了。”

走在南京城街道上，莫锦丞说道：“这个陈宝荣至少以前在咱们府上住过，他和爹认识，所以我们切不可这样说他。”

“就是这样的人才可恨呢，养了一条白眼狼，早知道他会这样，我们当初就不叫他住在我们府里了。”

不知为何，每次见这个陈宝荣莫共就感觉很烦。当汉奸的人也不少，可是他这样，作为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尊严抛弃，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出卖的人少有，真是恶心。自己没有离开南京之前遇到他的时候便会刁难他，他也如今天这番模样，一个不敢喘气的闷葫芦，一声不吭。

莫共回到办公室，一脸怒气。

同办公室的司法部职员小赵问道：“莫姐姐，怎么了这是？”

“气死我了，刚才和哥哥去春惠楼吃午饭，竟然遇到了那个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张景惠，而且他……竟敢当众羞辱我和哥哥！”

小赵望了望走廊里没人，走到莫共身边悄声说道：“莫姐姐，你可小点儿声，听说那个张副主任背后的靠山是日本高官荒木歌川！他还兼任着特务委员会行动处处长的职位，在新政府里牛的很呢。”

“荒木歌川？”莫共十分惊讶。

莫共认真看了一眼这个小赵，她应该不会骗自己。

小赵是司法部副部长的远房亲戚，原本不在南京，前两个月刚刚调入这里。她对自己之前在南京的事情并不知晓，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与荒木歌川的关系，且她刚满十八岁，一直以来都是直爽性子，与自己有什么说什么。

莫共假装不懂问道：“那个张景惠这么厉害呢？他的靠山怎么会是荒木歌川？他怎么认识的那个荒木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