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自从伊藤绫野重返南京，大半年的时间，她都不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也不再来招惹自己，以伊藤绫野的架势，她恨我入骨，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却没有大做文章，一定有蹊跷……她这次回来，不来招惹我，也没有任何动静，如此反常，是因为什么呢？”莫共来回踱着步，绞尽脑汁。

“她是在忍耐，也在等待机会，或许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带着某一任务？她现在不杀我，说明她心中藏着的事情比杀掉我更重要……是什么事情如此之重呢？” 莫共思忖良久，突然惊醒，“难道是……”“父亲已经过世，这群豺狼却还在觊觎莫家。”莫共忽而意识到明叔之前说还有其他人总是到莫家之前经营的商铺和字号附近查探情况，莫共在心底默叹，“现在看来，都不用细查了，一定是伊藤绫野，与她哥哥一样将莫家财产据为己有一定就是她重返南京的真实意图！那平田幸义……平田幸义经常到莫府附近的街面上散步，是否也是她所为？” 想到此，一阵恶心恐惧从莫共心头涌上来。

近凌晨时分，莫共回到莫府。明叔正站在门口等着，莫共忍不住冲过去紧紧抱住明叔，同样忍不住泪湿衣襟。

明少福腿伤还未痊愈，他站在门口等了莫共许久。此时，明少福的眼泪也擒在眼眶中，莫共在明叔耳边悄声说：“除了武田金一，觊觎莫家财产的人还有伊藤绫野。”

明少福点头：“与我猜想的没有出入，伊藤松阴死后，日本军部的知情者应该除了武田金一便是伊藤绫野了。”

“明叔，我扶您回去休息，您腿伤还未痊愈，怎么能站在外面？”

“不管怎么说，武田金一除掉，总算是为老爷守住了。”明少福感慨道。

莫共望着明叔，一时之间言语凝噎，再次生出泪光。她长大以后才知道，明叔是小时候爷爷收养回莫家的孤儿。父亲宅心仁厚，把明叔当成亲弟弟，明叔更是万般情义，为了回馈莫家恩情，殚精竭虑，一丝一毫都只为莫家着想，这么多年来明叔一直都对父亲忠心耿耿。父亲遇害之后，明叔打理莫家里外，所有生意照常运作，无一疏漏。整个莫家，应该除了母亲之外，只有明叔知晓莫家财产全部隐于地下室。窖藏起来多年的秘密，父亲母亲连他们兄妹都瞒过了。

幸好，莫家还有一个明叔。

这一幕被站在莫府院落深处的荒木歌川看得真真切切。

见莫共与明叔回去，荒木歌川从林木中走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并且将牧野和宏叫过来。

北平回南京的列车只有日本乘客车厢被炸，今日得到这个消息，荒木歌川已经翻来覆去想了一下午了。

近一年来，皇军在世界各方战场上均作战不利，全世界反法西斯狂潮愈演愈烈，似是要将整个日本吞噬，但军部首领不愿意终止战争，更不甘心放弃倾举国之力攻下来的土地和城池……他们梦想的“第二故乡”——中国，怎甘轻易放弃？

东京大本营整日焦躁不安，南京派遣军总部也跟着惶惶不安，军部人员都焦头烂额，国家未来命运如何，国民如蝼蚁般的每个人的命运会如何，而他们每一个军人的命运又该如何？“败”这个字眼是所有人都规避不敢谈的，一切都难以厘清，军部任何人都不敢往那个点上面去想。

这一切都难以定论，大和民族每个人似是都上了一叶漂在大洋深处的孤舟，四处茫茫，无处停泊。

列车突然爆炸，且只炸了其中一节车厢，本就有诸多疑虑，这趟列车上面并没有太过重要的军部高官，大多都是边缘化的尉级军官，如果是某个组织故意为之，为何不选择皇军军列……自从去年夏天往返南京的火车出过一次事故之外，一年多过去了，军部加强安保工作，列车再无任何问题出现……

而莫共和明叔今日的行为都太过反常，前几日明叔还受了伤，这一切绝不是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

“少将阁下，可是有了什么线索？”牧野和宏见荒木歌川一直在沉思，便低声问道。

“今日一整天，莫共都在新政府上班吗？”

“少将阁下，您是怀疑莫小姐吗？”牧野和宏不解道。

“不知道，每次南京一出事，我都担心与她有关。”

“可是今年南京破获的所有‘抗日分子’案件，均与莫小姐无关。”

“但愿不是吧。”荒木歌川。

天亮了，望着窗外东方翻起的鱼肚白天色，莫共静静望着，昨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天快亮了，就要亮了。

第二日上午十点，牧野和宏急匆匆的进入荒木歌川军司令部办公室，荒木歌川看见牧野和宏额头上还微微沁着汗，他便明白事情不好了。

“可是查到什么事情了？”荒木歌川站起身来，有些着急。

“卑职……卑职查到……昨日一整天莫小姐都不在新政府。”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荒木歌川很失望的坐下来，“又是与她有关……”

莫共昨日不在新政府上班，而昨日下午列车爆炸……荒木歌川不想再往下想，过往的每一次，只要莫共不在，就会出事！

“这个消息确切吗？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莫小姐同办公室的小赵。”牧野和宏恭敬答道。

“小赵与莫共关系很好，她会与你说实话？”荒木歌川。

“卑职派的人吓唬了她两下，她便都招了，小赵说前日莫小姐便告诉自己昨天她不去上班了，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少将阁下您要带着她去爬山。”

“真是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荒木歌川忽然嘴角向下弯了一下，似是无奈，又似是想笑。

“小赵还说，是莫小姐不让她说出去的，说莫小姐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攀附上少将您，便可以随便翘班。” 牧野和宏认真说道，“小赵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当然不是。”

“不仅如此，卑职还听到一个更为令人惊讶的声音。”

“什么？”荒木歌川立刻来了精神。

牧野和宏凑到荒木歌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荒木歌川立刻站起来，讶异的望着牧野和宏，牧野和宏郑重点头。

荒木歌川的思维停顿了几分钟才命令道：“随我去武田金一家中。”

“是。”牧野和宏即刻将荒木歌川的军大衣和军帽拿上，跟着荒木歌川出去。

昨日夜晚，荒木歌川便命令牧野和宏今日上午悄悄回去莫府，趁莫共上班以及明叔不在的情况下，到明叔和莫共房间去好好查看一番，昨晚莫共和明叔站在门口激动相拥的情形太过异常，结果刚才牧野和宏告诉自己，他在莫府正要离开之时，正好撞上明叔回来，身边还跟着莫府管家徐叔，牧野和宏便赶紧躲到一边，明叔和徐叔两人悄悄说着一些话，他听到了那一句，明叔腿上那一枪是武田金一打的。怪不得牧野和宏火急火燎的向自己汇报情况。

之前明叔说自己的腿是因为旧疾复发，所以走路总是跛着，荒木歌川一开始就怀疑是枪伤。昨日那辆列车死亡名单上面也有武田金一。伊藤松阴活着的时候，武田金一便对他俯首帖耳，十分忠诚，而今日莫共明叔又与武田金一有着如此大的瓜葛，这之中一定还藏着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