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荒木歌川未去思索让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均等在正厅里而他先扶莫共回屋是否合适，他将莫共扶回房间里在床上躺下，才从房间走出来。

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更加将荒木中岛气的不轻，荒木中岛指着荒木歌川鼻子骂道：“这个支那女人，大日本帝国在中国施行大东亚共荣建设之时，她是最顽固的抗日分子，偷送情报、下毒、刺杀、爆破，用尽各种手段残害我大日本皇军，无所不为，丧尽天良，而歌川你竟然骗我说，她与你患难与共？她没有在暗中杀了你这名皇军军官已是万幸，你竟然还这么护着她？”

“哈哈哈……”听到“丧尽天良”这个词从荒木中岛口中出来，莫共笑出声，门口的咒骂声不绝于耳，莫共静心听着。

荒木歌川看了一眼荒木中岛，沉默。

“在日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给自己的家族留下污点。”荒木中岛愤恨骂道：“你父亲已经不可救药，你也要像他那样，消极颓废，成为大日本贵胄荒木家的耻辱吗？”

“爷爷请您指责我就好，不要加上父亲。”荒木歌川的眼眸忽然之间变得深邃。

此时，莫共已经坐不住，便走到房间门口。

“不对，你比你的父亲更加无可救药。你的父亲至少不会爱上身份更加卑贱的支那人。”荒木中岛。

荒木江贞站着，依旧不发一言。

井上芳成这时走过来，瞟了一眼荒木江贞，劝谏道：“父亲，您莫生气，歌川是去西洋留过学的人，思想难免会与我们有偏差。”

“偏差？再有偏差也不可忘本，我看他为了这个女人连我们的祖先都不顾及了！”

荒木中岛继续骂着，荒木歌川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田中朝香。

“爷爷，这些年来对于军部的主张，我与您的看法一直都相左，这您是知道的。”荒木歌川平静说道。

荒木中岛怔了怔，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便又大吼道：“歌川，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这名支那女人，不，这名支那间谍，今日必须死！”

“这不可能！”荒木歌川沉闷的爆出一句，屋中人却都震住了，“爷爷，战争已经结束，日本也已投降，请您正视这件事，我们发动的这场战争，侵略中国、东南亚，进攻美国，这本就是一场反人类的非正义的战争。这一切都有了报应和代价，皇军在攻占南京之时，我国军人残忍的杀害南京三十万军民，结果呢？八年以后，报应是不是来了？广岛长崎的两颗原子弹，也使我国几十万无辜人民丧生于枪炮之下！这样的代价谁来抗？这样的后果谁来负责？没有人，因为没有人能负责的起！”

莫共从未听过荒木歌川说这些，便不由自主的从门口渐渐走到荒木歌川身后。

“我们不仅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场战争得到的恶果我们也都尝到了，整个日本所遭受的数次轰炸，人们死伤无数，如今我们国内经济衰退，辉煌不再，人民饱受饥饿、流离失所之苦，苦不堪言，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是我们发动的这一场战争造成的！我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莫共不是！而且，是我们入侵中国，而非中国侵略我们。”

荒木中岛此刻更加慌乱：“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军部制定的任何政策和决定都是神圣的，岂容你在这里妄加评论？！”

荒木歌川毫不示弱：“爷爷您也去参加过战争，在战场上您看到的是什么？纷争不休的战乱，子弹穿膛而过，鲜血洒满道路，被砍下的头颅高高扬起，以牺牲无数人做代价，难道这也神圣吗？”

“你……”荒木中岛气的直哆嗦。

荒木歌川整张脸都胀成红色：“所有这一切血流成河，浮尸千里，便是教会人们要为了挣得一个最高贵的和平而努力！而不是为了战争而努力！”

莫共在心中默默说道：这才是人们要“勿忘国耻，珍惜和平”的理由。

“还有，正是因为军部有千万像爷爷这样坚持死守‘军国主义’精神的人，才造就了今天这样一场空前的灾难。”

“你……你这个忤逆子，我今日便将你家法处置！”荒木中岛因为极度愤怒五官扭曲在一起，站都站不稳了，井上芳成在后面紧紧扶着。

“爷爷，我请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作是我们，别国无端入侵我国，肆意残害践踏，我们国家的子民会作何反应？当然是全民抵抗，誓不投降！那莫共作为中国人，她这样做……错在何处？我们国家最在意恩仇快意，有恩必还，有仇必报，那中国人他们也一样，爷爷，我请您正视一个事实，这世上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人都是一样的！如果别国入侵，而畏惧恐慌缩在敌人的脚下苟且偷生，这样的人才不能够称为‘人’！”

“放肆！你现在真的是反了，你别给我说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在支那的土地上呆久了，脑袋也变的榆木了。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给你洗脑的？”

“并非有人给我洗脑，九年前，军部发动‘中国事变’以后，我便是这样想的，且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入军队是希望保家卫国，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够一直延续‘明治维新’的辉煌，能够更加强盛，而非侵略别国！这些想法我之前也告诉过爷爷，但爷爷不是严厉苛责便是置若罔闻。”

荒木歌川此刻目光炯炯，莫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完全挪不开，这是他的心里话吗？她从未听过。

“还有一点，我要告诉爷爷您的是，您未在中国生活过，您并不了解，中国，是永远不可被战胜的！这几千年的历史过来，您还不了解吗？”

“你……放肆，今日反了你了？”说着，荒木中岛一巴掌盖在荒木歌川脸上，荒木歌川的嘴角瞬间出血。

“你干什么？”莫共突然护在荒木歌川面前，瞪着荒木中岛怒吼一声：“我就是军统训练出来的间谍，且非常出色！你若再敢动他一下，我就让你这老朽见识一下中国功夫！”

“反了，反了，如今我从小疼爱的孙儿为了一名支那贱女人要反了我，真是要变天了，老天你睁开眼看一看，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荒木家的天要变了，荒木家要毁了。”

荒木中岛长啸数声，突然返回自己房屋。所有人的视线都循着他而去。

“为了严正家规，我现在就行使家长的权利，为荒木家族清理门户。”说罢，荒木中岛的枪对准莫共。他刚才回去是为了去拿自己私藏多年的勃朗宁手枪。

荒木歌川立刻站到前面，将莫共护在身后：“今日，我也要说明白，莫共死，我也不会独活！爷爷您若是要清理门户，便先杀我吧，是我忤逆了您。”

“你？”荒木中岛的嘴角也抽搐起来。

“父亲，万不可如此，请您手下留情啊。”井上芳成跪下来，在旁边嘶吼道。

“父亲，请您手下留情，歌川年轻不懂事，请您不要因此气伤了自己的身体。”荒木江贞也哀求道。

荒木歌川站着纹丝不动，目光深邃，荒木中岛的手逐渐哆嗦起来：“造孽啊，真是造孽！”

荒木中岛甩脱长袖转身，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井上芳成扶着荒木中岛回屋。

将荒木中岛送回去，井上芳成不紧不慢走到荒木江贞身边，哂笑道：“卑贱之人，想法始终是卑贱的，所以喜爱的东西更是卑贱到泥地里。”

荒木江贞默默站着，荒木歌川想说什么，又停住脚步，莫共心中冷笑一声，这是古人故事中所述的母夜叉吗？真是可悲的一家人，可怜的一对父子。对于荒木歌川，莫共忽然生出无限怜悯之情。

随之，荒木歌川带莫共离开。临走之际，荒木歌川又瞥了一眼站在正厅中还未离去的田中朝香。

一个小时前，田中朝香派去跟踪莫共的人汇报在禾川海边发生的这件事，他便急匆匆的跑回来告诉荒木中岛，顺便将他查到的最新也是最重磅的消息一并带回来给爷爷：南京时期，莫共是重庆军统间谍，一名不折不扣的抗日分子，曾杀害多名大日本皇军，伊藤松阴之死也确是莫共一手操控。

爷爷怎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么晚了，姐姐并未在家中，田中朝香却一个人兴冲冲的跑回来，莫共在中国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自己一直极力的掩藏莫共的真实身份……怪不得那日发生了伊藤父子来家中做客如此激烈的事件，爷爷和母亲再未向自己询问莫共，原来是早都在私下里秘密调查。

当晚，荒木歌川便将牧野和宏叫到他与莫共到外居住的临时住所。

“你去查一下，田中朝香最近的动向？”

“是……少将阁下的姐夫？”牧野和宏疑惑地问道。

“对。”

“是……是发生了事情吗？”

“今晚海边发生的这件事，我带莫共回去之后，爷爷便已知道了，当时，田中朝香就在旁边。”

“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查的仔仔细细。”牧野和宏知道荒木歌川向来不喜欢他这个姐夫，牧野和宏隐隐感觉到，这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