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待莫共心绪稍微平静一些，荒木歌川并身坐在莫共右侧，他凝着莫共的眼眸，郑重问道：“那段时日，我与花谷长溪住在梅若街区的那座房屋中，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很在意，非常在意！”莫共忽而抬起头来，直视荒木歌川，那眼眸中是万千并发湍急迅猛的洪流！“我很嫉妒，嫉妒的发狂！那日我看到你和她拥吻的那一幕，我瞬时感觉自己胸腔内有烈火在焚烧！我太嫉妒了！你是我的，别人不可以拥有你，分享你，你身上一丝一毫的气息别人都不可以沾惹！” 莫共全身噬心烛骨的痛着，但她还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声呼喊着。“刚才你突然冲进来问我，那般激烈的情绪，我只想让你冷静下来，因为我知道你生气以后的可怕，只有你平静下来，才能把这些事情厘清楚。”

荒木歌川忽而感觉自己的眼眶更加氲潮，许是今晚自己喝了太多酒了，这清澈的液体从眼眶中涌出来了……此刻，荒木歌川嘴角是与夜色一样浓郁馥醉的笑意。他从未从莫共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原来她也会嫉妒，原来她真的嫉妒，这便是他这一生中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他太幸福了，此时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醉了……这种感觉太美妙了，简直是人间百花铺成，万千星光集落，而他的身体躺在上面，那种难以言喻的酥酥软软的美妙……

荒木歌川将莫共的头揽在自己胸怀中，紧紧抱住。“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荒木歌川更加温柔说道：“其实我与花谷长溪并没有什么，我们俩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段时间我确实是想……将你忘掉，可是你知道的，真的……难以……”

“沈云晞那件事情你真的……你非要逼着我让我去杀……我最爱的人，你知道这有多痛吗？”莫共紧紧抱住荒木歌川，又呜呜咽咽的哭诉起来。

“我最爱的人”亲耳听到她说这句话，荒木歌川都能感觉到自己嘴角漾开的笑意真是迷醉天地。

牧野和宏终于意识到自己待在这屋中确实有些不合时宜，这才向外退出去。

“我已经感受到了，刚才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便知晓你是故意刺激我，我并不相信你与花谷长溪会发生什么。可我……”莫共略有哽咽，“可我刚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什么‘夫妻之实……’，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因为我不敢去想这件事，如果它是事实……我该会有多痛……所以我并非你想的那样，愿意让别人来‘分享’……你。我很在意，非常在意！万分在意！我不愿意别人来‘分享’你，任何人都不行，我一万个不愿意！”

莫共的语气越来越铿锵豪迈，荒木歌川脸上的笑颜则越来越灿烂！

“歌川，话说，你为何会被军部解职？”莫共犹豫着还是问出口。

“这个嘛，说来话长……是军部有人故意弹劾，想让我下台，所以他们便编纂了一个理由……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好。”莫共知晓荒木歌川不想说，于是便不再问了。

“没想到我们共儿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刻，哭起来竟然怎么哄都哄不好。”荒木歌川蹭了蹭莫共的额头，此刻笑得更加开怀，也将莫共抱的更紧了。

莫共躺在荒木歌川怀里，这久违的温暖气息将她紧紧包裹。他怀里的风花雪月，这温暖难道不是大赦天下，四方来朝？可莫共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逐渐的，她发觉自己的上下眼皮都难以支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淡弱。莫共一直都在苦苦撑着，这一刻，她终于撑不住了，窗前庭院中的树木逐渐模糊成一个点……

忽然，莫共的眼睛沉沉闭上，昏厥过去。荒木歌川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将莫共扶起来，他这才发现莫共嘴角竟然残留着一些呕吐物。荒木歌川大声命令侍女进屋，两名侍女拿了毛巾进来。刚退到外面的牧野和宏又重新走进来，他焦急问道：“少将阁下，莫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对啊，莫共怎么了，荒木歌川也想问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呕吐，还晕厥？她刚才好似也有呕吐的迹象。女子妊娠初期便会出现这种现象，难道她……宛如一道光直射入荒木歌川的脑袋中，荒木歌川立即将莫共抱起来，向外冲了出去！

神田区若谷医院。

虽是半夜，但医院中的医生与护士一名接一名走进来。荒木歌川则寸步不离守在莫共身边，几乎眼珠子都不转。牧野和宏也一同跟过来，来到医院以后，牧野和宏给惠口美子去了电话。

不一会儿，医生又走了进来。

荒木歌川急切问道：“医生，请问我妻子她怎么了？是否……”

“阁下有什么疑问？”医生好奇的打量着荒木歌川。

“是否是怀孕症状？”

这时，莫共醒了过来，听到了模糊的对话。

“怀孕？”医生无奈道：“阁下，夫人是伤风症状，夏季天气溽热潮湿再加自己本身气血亏虚所致昏迷和呕吐，要多注重保养多加调理。”

莫共心有所忧，立刻接话：“是的，这几日酷热的天气……我一直坐在后院中，可能被太阳晒着了。”

“怎么还是这般？”荒木歌川无奈的说了一句，他叮嘱她不要老坐在后院的石桌前发呆已不知多少遍了。

莫共则微微垂着头，她心中暗暗想着，看来普通的医生根本诊不出来她体内真正的“病症”。那一日，她体内到底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而自己又能活多久，皆是疑问。前几天，她的心境算是平和，她本想着无论怎样安排，皆是天意吧，自己只求在大限来临之前，了却心头最后的心事。可是现在，她忽然不这样想了。莫共安安静静的凝望着荒木歌川，眼底的留恋之意犹如年年春日都会绽放枝头的樱花沾了雨丝便不愿落下。

“医生，阁下可检查准确了？我妻子她真的不是……”荒木歌川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不是什么？阁下指的是怀孕症状？”

荒木歌川郑重的点点头。

“阁下的妻子是什么样的状况，阁下都不知道吗？”医生有些无奈，但还是十分礼貌的回复道：“阁下需要明白一件事，夫人的体质实为虚弱，她的体质不可能有孩子。出院以后，定要多加调理。”

“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莫共为了打破这尴尬，赶忙说道。

医生退出去的时候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差的体质？虚空飘摇的似是一只空架子。”

“这些时日，你都是这个样子吗？”待医生离开，荒木歌川才敢这样询问，语意十分低沉。

“不是，歌川你想多了，没有医生说的那么夸张，我可能就是普通的伤风症状吧。”

荒木歌川呆呆站立，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当年，莫共从马家街的囚牢中被救出之时，医生便说过她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歌川，有件事情，你之前答应我的，可还算数？”莫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无力。

“什么？”

“我要手刃……花谷长勇和伊藤绫野！”

荒木歌川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啊，这两人确实该死了！

这一晚，牧野和宏连夜驱车离开，他知晓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这一晚，莫共搬到‘共心斋’中。深夜醒来，荒木歌川望着自己怀里躺着的莫共，她正紧紧抱住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景，莫共从未像今日这般一整晚都紧紧抱住自己。

第二日，清晨。

荒木歌川臂弯里躺着他的妻子——莫共，而莫共还是如昨夜深夜的姿势，一直紧紧抱着他！

晨光熹微，荒木歌川望向窗外，阳光在婀娜的蔷薇花中醒来，那如同莫共脸庞一样的嫩粉花朵从窗户前探出头来，似是要伸进来。荒木歌川又望了一眼怀中的人，她正熟睡。大地苍博而暮，日照而曦，荒木歌川第一次体会到，人们的生命狭长悠远，也可以无尽欢愉。

又过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荒木歌川便起身去接。

这时，莫共也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想，昨日她“发作”的时候自己已经尽量控制的很自然了，可还是差一点便被荒木歌川发现。那这疼痛下次发作时该怎么办，她该怎样做，才能表现的更加自然。放下电话，荒木歌川悻悻的走回来，莫共已整理好衣服，乖乖的坐在“共心斋”书桌前。

莫共见荒木歌川难以启齿的样子，便率先问道：“怎么了？”

“是花谷长溪，她说……”

莫共微笑道：“没关系，你尽管说便好，她要怎么样？”

“她说她想去松川町那里的密室，看一看他的哥哥。”

“哦，明白。”

“你……是不是不愿意，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便不让她过去了。”荒木歌川想到昨天从医院回来以后，他答应莫共的事情，她说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今日清早便要去那里的……

“没关系，让她去看看吧，他毕竟是花谷长溪在这世间惟一的亲人了。”

莫共心里则暗暗想道，让她看一看也好，沈云晞没死，真是万幸，那么，过往的所有仇怨都该了结了！

汽车行进在路上，花谷长溪除了一开始上车之时叫了一声“荒木哥哥”外，便再未说一句话。

许久未见，花谷长溪瘦了整整一圈，脸色发白且毫无生机。以往，花谷长溪见到自己，她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便不会离开，而现在，她的眼睛落寞的盯着座椅前方的某一个点，一眨不眨。她也未询问自己，他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去了哪里……越是如此，荒木歌川的内心便越愧疚。

一路上，荒木歌川都在想着，莫共为何都不询问明叔那张照片是哪来的？他已做好向莫共解释的准备。

一路上，花谷长溪的心里都在盘桓着她哥哥，竟然没有去理会，为何荒木歌川这么久没有消息，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汽车停在松川町一番街前，进门之时，荒木歌川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才走了进去。门内侍卫见是荒木歌川进来，便立刻恭敬的低头行礼。荒木歌川将花谷长溪带到地底二层以后，自己便独自上到一楼，同时他还命人将伊藤绫野带回旁边的小屋中。

来之前，花谷长溪已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见到哥哥这一幅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哥哥的脸上身上脏污不堪，白色的囚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上下血痂结的更多更重了。而且哥哥整张脸，几乎已面目全非……

荒木歌川看到花谷长勇的模样，原本犹豫着带花谷长溪下去，但是花谷长溪执意要进来，他便退到一层去了。崇仁亲王告诉过自己，他对花谷长勇用了刑，为了逼出实验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