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井上芳成手下的人虽都握着枪，但看到荒木歌川凌寒的眼睛，皆奔逃到外面，溃散而去。

井上芳成的震惊从脸颊蔓延到耳后根，此刻她面容通红，再多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她计划的时间不可能出错，现在才十点半，歌川他们不应该是在医院探视吗？他们本应该是去一上午的，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清早，荒木歌川出门之前，莫共便特意交代，要他在十点整准时回家，荒木歌川问她为什么，莫共只是淡淡回答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埋藏了许久的一个惊喜，要送给你，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时间准点回来，否则的话你便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看到了……”“一分一秒都不可晚”，莫共又叮嘱一句，且她的神色异常郑重，荒木歌川也郑重点头。莫共许久未搭理自己，虽然荒木歌川一头雾水，但莫共向来不是儿戏之人，荒木歌川便错过探视的机会守着十点的时间准时回到家中。

那日与荒木歌川吵过以后，莫共又将岐夹村那晚发生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她断定那晚暗室中出现的人是荒木歌川无疑，但有很多事情疑点重重，所以，莫共决定回来寻找答案。

莫共想到，井上芳成与伊藤绫野和花谷长勇一样，都喜欢在最得意的时候也就是自己濒临死亡之时，便会将他们所密谋的一切和盘托出。这便是莫共要回东京的原因，也是这几日来莫共苦思冥想谋划出的策略！

其实刚才莫共出“共心斋”的门之前已将刀枪都带在了身上，她要保证万无一失，因为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刚才她眼眸中表现出来的害怕和紧张不过是故意示弱为了麻木井上芳成而已。

至于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也都是莫共安排的，昨天回到东京之时，莫共便悄悄的给牧野和宏家中打去电话，让他们两人今日十点必须准时到达荒木家中。

井上芳成现在才想明白，过往，莫共多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与自己说，而她今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将这一切都从她嘴里套出来然后让荒木歌川听到。原来自己中计了！

“你算计我？你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故意示弱？让我轻敌？然后让我自己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井上芳成瞪着眼睛指着莫共嘶吼道。

“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啊，我更没想到你会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莫共冷笑，“总要让世人看清你的真面目，尤其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莫共说这句话之时故意瞟了荒木歌川一眼，“我讲述出来哪有你自己讲出来生动精彩呢？”

“你这个种族低贱身份卑微的支那人，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家中？为什么？”井上芳成忽然冲到莫共身前，破口大骂，荒木歌川立刻拦在莫共身前。然而，井上芳成的叫骂声并不止息：“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的出现，才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让荒木家鸡飞狗跳，支离破碎！”

“你以为我愿意出现在这里吗？这还要多亏你这个好儿子，当年使用与你一样卑鄙的手段，将我逼到了这里！”莫共冷笑，眼睛锁死荒木歌川，眼睛里再次充斥着殷红的血丝，莫共丝毫不示弱，“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都是一样肮脏的人！”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更是万般诧异，上一次见他们两人还是去年的四月份，莫共邀请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北海道为荒木歌川庆生……而那场生日会与北海道的雪一样漫天浪漫，回来以后，他们两人还念叨了好几日……

而荒木中岛与奶奶听到动静又都走了出来……

莫共拽住荒木歌川的衣领凌厉吼道：“荒木歌川，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莫共幽邃如渊底的目光望向自己，但荒木歌川看到她眼里的光更在一点一点寂灭。

“你是一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我的儿子？”井上芳成还在喋喋不休的吼叫着，作势上前一步要推开莫共。

“母亲，请你闭嘴！”荒木歌川发出凌厉的一声，所有人都怔住了。

“怪不得你这么喜欢伊藤绫野，她都疯成那样了，你还千方百计的治疗她！你与她还真是一样的人，一生都得不到爱的怪物！你还想着荒木阁下能够回来找你啊，过往的几十年，荒木阁下一直都在你身边，请问他真的在你身边吗？荒木阁下眼里何时有过你？你真是这世间最悲哀的产物！”莫共指着井上芳成，冷笑道：“那你知道自己为何活得这么悲哀吗？因为你心里就住着一个怪物，一个魔鬼！因为你就是那个怪物、魔鬼！因为你这样恶毒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活物会愿意挨着你。因为挨着你整个人生便会变得悲哀、可耻，整个人生都会变成一座坟墓！”

莫共话毕，屋子里戛然无声！

“啊！”井上芳成又做出过往的标志性动作，仰起脖子高喊一声：“我杀了你这个支那贱人！”

井上芳成的脸已经憋胀成紫红色，她掏出自己袖口里藏着的匕首向莫共冲来，荒木歌川一把握住母亲的手，反手夺下母亲手中的匕首，并将她推到在地！那动作利落蛮横，仿佛他面对的是一名凶徒！

所有人更是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

井上芳成呆怔了几秒，她大概是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随即，她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的空气都被她的声腔震碎，但没有任何一人的注意力在她身上。

他们要回东京来，也是莫共故意让荒木歌川提前几天打电话回家，因为莫共知道，他母亲一定会采取行动。

过往，莫共极力将井上芳成做的事情往下压，第一她不想让荒木歌川知晓他母亲的真面目，第二她不想让这家中再掀起波浪来。如今，她就是要这家中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良久，荒木歌川站到他母亲身旁，冷冷问出一句：“那名精神病教授在哪儿？”

“在……在……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井上芳成结结巴巴道，“他是……我国国立神经医疗科学研究所的……一名专家。”

尔后，荒木歌川拉着莫共走到庭院中，莫共甩开他的手，站在一边。

牧野和宏立刻来到荒木歌川身旁，荒木歌川眼神示意，牧野和宏便明白了荒木歌川的命令，便迅疾带人出去。

荒木歌川又眼神示意惠口美子，惠口美子上前挽住莫共的手，眸色里皆是担忧。

同时间，荒木歌川命令两名亲兵将他的母亲绑起来。荒木中岛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奶奶则满面担忧，正要说什么，被荒木中岛的手势拦住了。

太阳正当空，七月的天气燥热不堪，荒木歌川又将莫共扶回“共心斋”中，惠口美子跟着回去。此时，“共心斋”中只有他们三人。

惠口美子将过往发生的几件井上芳成迫害莫共的事情均向荒木歌川交代，包括原野街的那次绑架。惠口美子将每一件事的过程皆细细描述，任何一个细节都未漏掉。荒木歌川木在原地不动，面庞两侧的青筋逐层凸起又落下，他直直的望着莫共，有好几次都躲躲闪闪。莫共并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眼神疏离。

当听到那一次实验室中母亲如此对待莫共，然而莫共并未对他母亲采取任何措施之时，荒木歌川的心更痛了。以莫共那般强烈的复仇心理，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绝不会容忍任何恶，更别说是如此诛心的场面，没想到他母亲成为了例外……他母亲应该是莫共这一生当中唯一容忍过的恶人了，她为什么会容忍她，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才给了他母亲在岐夹村作孽的机会……

荒木歌川点点滴滴回忆着他母亲刚才说的话，岐夹村的那一晚，莫共当时被人控制住躺在那全是豺狼虎豹的暗室中，那些人向她走来还……荒木歌川根本不敢想下去，她该有多害怕，多绝望……而自己就在她身旁，却无动于衷……荒木歌川这才想起来那一日，莫共与他说这些话以及她说这些话的表情，而他还在抱怨她杀掉伊藤绫野的手段残忍……荒木歌川如今才想明白，她眼里的光真的是在一点一点碎裂！

“啪！”一声巨响，荒木歌川狠厉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随之立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

惠口美子万分惊异，她立刻走到荒木歌川身前，低下头来恭敬说道：“少将阁下，请勿如此！”

荒木歌川并不言语，惠口美子又向莫共投向了求助的目光，但是莫共的目光依旧疏冷，对于荒木歌川这一举动，莫共当做没看到。

井上芳成虽然被人控制住，但依旧嚎哭不已，她的亲生儿子派人将她绑了起来，她还是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荒木歌川听到动静向外望了一眼，他只感觉自己异常烦躁，他真的想在瞬间让他母亲闭嘴！

惠口美子叙述完毕，屋子里瞬时间鸦雀无声，这空洞洞的静谧让荒木歌川的心更慌了。

“我知道……无论现在我说什么……都是一种罪孽，共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荒木歌川来到莫共身前，紧握住莫共的双肩，深情的望着她，郑重道。

莫共垂眸，下意识躲开荒木歌川，不答话也不理会他。

荒木歌川无奈，他明白说再多都是无益。荒木歌川正踏出“共心斋”的门，莫共忽然说了一句：“以后，你都不要再叫我‘共儿’二字，你不配！”

荒木歌川忽的停住了脚步，停顿片刻，才踏了出去。

荒木歌川正要离开，荒木中岛忽然叫住了他，他本以为爷爷要替他母亲说清，然而荒木中岛只说了一句“这几年来，你母亲已将家中的积蓄全部都败光了，我已经年迈，根本无力约束她，也不知道她拿那些做了什么……”

荒木歌川点点头，便向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