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食堂冲突

第三十五节食堂冲突

继皖军十五师先头部队抵达保定军校后的第三天，整个皖军十五师——即所属的两个旅，总计四个团·数千兵力，已经全数按计划进驻到保定军校。他们的进驻令暑假中的军校一改通常假期的空旷与寂静，白天靶场、训练场回响着皖军官兵们的训练声；晚上寝室、教室皆灯火通明；用餐时段，全校皆炊烟滚滚；唯有深夜之时，整座学校才会消停下来。不过，即便是夜深人静，全校也到处都是站岗巡逻的卫兵，军火重地也无时不刻沉浸在灯光与烛火中。

【1920年7月26日，下午17:08·军校食堂】

食堂里，百十来名皖军士兵正8~9人聚在一桌，熙熙攘攘用着餐。在临近门口位置，有四名二十多岁的皖军班长占了一整张餐桌，他们的衣装破烂不堪，膝盖以下沾满黑泥，四把MP18“花机关”摆在他们的手边，腰上还都揣着一把毛瑟C96“盒子炮”；他们桌上的饭菜相对于其他士兵而言可谓豪华至极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无一不是良厨的用心之作。——待遇如此之优越，装备如此之优良，可见他们绝非该师的普通士官，而是精锐部队中的班长。

身材比另外三人小了一大圈的孙晓天，看似稳重，他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吵闹，安静的吃着饭，浑身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在孙晓天右侧，头缠纱布的周向群一动不动的静坐着，眼神冰冷面无表情，此外他的那双竹筷已经整齐的横架在在自己的碗口上；另外两人是一对双胞胎，身材显胖的是哥哥杨广雷，身材显高的是弟弟杨广电——实际上，二人的身材上没有太大差别，只因脸型不同显得略有差距。

杨广电两眼放光的看着盘子里的廋肉，不住的伸出筷子将这些美味夹到自己的碗中，而他的这些‘吃货’举动全都被旁边的杨广雷看在了眼里。而后，杨广雷操起筷子，随意夹了一些蔬菜放进杨广电的饭碗中，故意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教育道：“小弟，光吃肉可不行哦，这对身体不好！吃饭是讲究荤素搭配的。”

“我知道啊，哥。”杨广电把碗里的素菜夹到嘴里，一边嚼一边不耐烦的抱怨道：“可咱们一个月也赶不上几回‘开荤’……这时候有肉不使劲吃，下次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孙晓天平静规劝道：“我说广雷，你别太拘着他啦。他喜欢吃就让他吃嘛，这时候不可劲吃，等打起仗来再想吃可就费劲了。”

“就是就是！”杨广电连连点头赞同说。

“晓天，是你太惯着他了吧？”杨广雷充满疑问的反驳说：“打起仗来，缺三少四，所以都不求吃好，但求吃饱；现在不打仗了，条件还行，这自然要即吃饱，又吃好！——只有这样才叫会吃嘛。”

周向群十分无语的听着三人的争论，最后极其羞愧的数落道：“我说你们三个‘吃货’能不能积点口德？吃着小灶，还争什么‘荤素搭配’、‘吃好吃饱’这类奢侈的问题……这叫其他兄弟怎么看我们？——人家连肉汁都该不着，你们却在这挑三拣四，不觉得羞耻吗？”

此话一出，三人猛然一惊，随后皆羞愧的垂下了头。

突然，周晓天猛然察觉哪里不对，故抬头质问周向群说：“等一下，向群你怎么不吃？”

周向群平静的解释道：“我吃完了。”

孙晓天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脸吃惊的强调道：“喂，这才开饭才八分钟啊！”

“吃饭只需五分钟好吧……你们吃的太慢了。”周向群有些不满的数落道。

孙晓天非常惊异的问道：“诶？你这是刚下战场的兵该说的话？”

……

伴随着四人和睦的吵闹声，陈啸志领着虎子走进了食堂。他们全都带着步枪（汉阳造）和刺刀，鞋子和裤腿上满是灰尘。二人驻足在门口旁边，一边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一边讨论工作上的问题。

……

“你那边情况咋样？”陈啸志询问说。

虎子极不耐烦的说：“每次巡逻都能逮着3~4个违规的。看来这不单只是你那头的问题，也是我这头的问题。”

“别担心，依我看这就是他们军纪上的问题。”陈啸志非常直白的指出道。

……

陈啸志与虎子的谈论引起了孙晓天四人的警觉，他们不约而同的朝陈啸志他们看去，细细的听着他们的一词一句。听了好一会，周向群忧心忡忡的问道：“你们听到了吗？说咱们呢。”

孙晓天认识到那些谈话内容毫无用处，便对周向群说：“没事。”

“听起来，人家好像很不待见咱们……”

孙晓天不耐烦打断周向群说：“我跟你说了没事。”

杨广雷非常郁闷的抱怨道：“唉，到处都有巡逻的……搞的像监狱似的。”

杨广电关切的询问孙晓天说：“我们要在这呆多久啊？”

“大概要呆到八月中旬吧……。”周向群一本正经的说。

“你怎么知道？听到什么风声了？”孙晓天追问道。

“没有，只不过等到八月下旬，学校就要开学了，到时候我们必然要给学生腾地方啊。”

“哦，说的好有道理。”孙晓天恍然大悟说。

“这是常识。”周向群强调道。

……

陈啸志二人清理完身上的尘土后，双双动身往食堂后厨走去。他们无视周围吃饭的皖军官兵，继续针对着皖军十五师军纪差、违规频繁的问题进行讨论。

虎子义愤填膺的抱怨道：“他们一天好几次违规，我们逮住了还不能处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如果我们还想维持校纪，就必须从他们师长手里要出一部分处罚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行使宪兵的职能。”

“你别那么大火气。”陈啸志非常平静的说：“如果他们只是军纪有问题，那都好说——给上头递一份报告，要求他们作出整改就完事了。我们没必要自个上去和他们争——那争来争去没有个结果，到头来还不是‘猫没抓着鱼，反惹了一身腥’。”

“言之有理，武哥你说的是。”虎子非常服气赞同道。紧接着他催促道：“那我觉得……这报告最好是快点递上去，再拖几天我怕出事。”

“行，如你所愿。”陈啸志毫不迟疑的说：“吃完饭我就给林佑民写报告，争取明天早上交上去。”

“那辛苦武哥喽。”

“你这话说的，要我这班长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两人来到后厨门口，从炊事员的手里领出各自的饭盒。二人都打开饭盒看了看，见里面大米饭、蒜香茄子四六分，这样的晚餐令二人甚是满意。他们扣上饭盒的盖子，向炊事员简单的道谢了一声，然后便拿着饭盒往门口走去。然而，在二人从两张餐桌中间穿过时，两人同时被旁边伸出的腿绊了一下，虎子当场扑到在坚硬的土地上，手中的饭盒飞了出去，里面的饭菜洒了满地；而陈啸志在栽倒的一瞬间，连忙飞步向前两步稳住了身姿，紧接着回头朝正在收腿一名皖军官兵瞪了一眼。

两人如此丑相引得周边皖兵皆不禁哄笑。

“妈的！”虎子十分气愤的爬起来，在食堂里大声辱骂道：“谁绊我？”这一声辱骂，引起了全食堂所有人的注意，他们全扭头向虎子看去。

“虎子，闭嘴。”陈啸志表情严肃的看着用腿绊了自己的皖兵，然后把自己手中饭盒和步枪一并交到虎子手里说：“你先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虎子接过饭盒和步枪，有些迟疑的问道：“哥……。”

“少啰嗦！”陈啸志生气的斥骂道：“滚！”

“那……自己小心点啊。”说完，虎子灰溜溜的离开了食堂。

——虎子离开后——

陈啸志只身一人站在皖军之中，一脸严肃的瞪着绊了自己的皖兵（甲），直截了当的说：“你，还有另外一个伸蹄子的，跟我出去。”

“我不去，你能把我怎样啊？”皖兵（甲）很是蛮横的说。

“那咱们就只能在这解决了。”

“等等！”餐桌上的一名皖军班长站了起来，有些恼火的叱问陈啸志：“看门的，你想挑事是不？”

“是你们挑事，不是我挑事。”陈啸志非常强硬的对皖军班长说：“你的兵拿蹄子绊我，这得有个说法啊。”

“呵呵……明明是你们平地摔跟斗？竟然还诬赖好人。——真当我没看着啊？”邻桌那名绊了虎子的皖兵（乙）嘲笑道。

陈啸志注意到他的裤腿上沾了一片灰尘，便一脸和善的笑道：“我诬赖好人？谁诬赖人谁他妈就是两个爹的逃兵鳖孙！”此话一出顿时戳中了在场皖兵们的痛处，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一个个穷凶极恶的瞪着陈啸志，妄图将他食肉寝皮的样子。

皖兵（乙）非常气愤的瞪着陈啸志，然后毫不掩饰的说：“没错，就是老子绊的！你能把我们怎样？”

“承认就好。”陈啸志慢慢的撸起袖子说：“咱们仨是出去解决，还是在这解决啊？”他看了看皖兵（乙）又看了看皖兵（甲）。

“不许出去，就在这解决！”坐在远处的皖军·连长非常强硬指着陈啸志的说：“我看你敢怎样？”

“连长兄弟想护犊子是不？……那行，咱仨就在这解决！”陈啸志一脸凶狠的看着皖兵（乙）说。

即将失控的场面引起了孙晓天四人的警觉，他们撂下手中的碗筷，慢慢把手伸向了手边的冲锋枪。

“干死他娘的！”随着皖兵（甲）的一声怒骂，两名皖兵同时起身扑向陈啸志。然而，陈啸志却抢了先手，先是抬腿一脚将正要起身的皖兵（乙）连同凳子一并踹到餐桌下；紧接着，又回身一记重拳把扑上来的皖兵（甲）砸翻在脚下；而后，旁边的皖兵也都扑了上来，陈啸志当即一脚跺在皖兵（甲）的胸口上，拔出步枪刺刀对准蜂拥而上的皖兵们，捏准脖颈的高度一刀平辉而出，如此死手这差点让两名当场皖兵丢了性命。

就在陈啸志即将挥出第二刀的时候，门口处突然传来四声急促的枪响。众人猛然一惊，皆停止动作往门口看去，见杨广电一脸恐惧的站在餐桌旁，单手举着枪口冒烟的“花机关”，四颗手枪弹壳混在他桌上的菜盘中冒着热烟。

孙晓天十分满意的把冲锋枪放回到餐桌上，并用双臂抱住胸口说：“广电，你来说几句吧。”

杨广电垂下冲锋枪的枪口，有些弱气的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一枪都不想开。大家伙能有幸聚在一个屋檐下，同食同寝、齐享福共受难……这恐怕不是为了怎么作死吧？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惹别人，整的打架升天的……在值当吗？”

周向群极不耐烦的站起身，提着冲锋枪，简单冰冷的说：“没用的废物，就知道丢人。”说完，他扭头走出了食堂。

杨广电和周向群的话影响了在场的所有皖兵，另他们都纷纷停手放过了陈啸志，这叫陈啸志倍感窝火，不禁骂道：“大爷的，整的好像是我在挑事……”说着，抬脚放走皖兵（甲），收起刺刀气冲冲走出人群，离开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