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血肉磨坊·序曲

横尸镇·衙门争夺战结束之后，苦战多日的横尸山守备军终于占得了地形优势，并以此为契机稳住了阵脚。与此同时，叛军方面由于战力受损攻势减弱，以至于数度攻伐都未能奏效，不得不转入防御。就这样，双方相持而下，前线平静了好几天。

可惜，前线平静并不意味着战况有所缓和，在双方指挥部里新一轮行动正在酝酿，而且都更具规模和野心。

横尸山守备军方面计划：维持现状至突击步兵1营回防横尸镇，之后集中现有兵力对横尸镇内的叛军展开围歼。按照该计划，横尸山守备军各部进行了大量的防御性作业——例如加固掩体、把通讯线路埋入土下、凿开墙壁将打通相邻房屋、挖掘交通壕连接隔街建筑、使用沙袋封死便于敌人进攻的出入口等等。

叛军方面计划：维持现状至增援部队抵达，之后凭借兵力优势从东、北两个方向再度发起攻击。此外，根据新的战术设想，叛军将以精锐部队穿插对方战线薄弱环节，夺取其后方据点进而形成对其前线部队的包围之势。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战斗将是堡垒防御战术和步兵突击战术的强强对决。坚盾和利刃，鹿死谁手完全取决于哪一方的战术更具革命性、哪一方的战士更加意志坚定、哪一方的战略更为高明。

【1920年9月4日】

突击步兵1营历经数日的隐蔽行军，终于甩开了叛军的围追堵截加入到横尸镇战场。经历了一系列战败和跋涉行军，其兵力已经由满编的500人缩减至300人，原有编制也从三个连又一个警卫排缩编成了两个连。尽管突击步兵1营损兵折将，不过他们的重回前线依然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可惜这样的消息仅仅令人振奋了4个小时。在突击步兵1营加入横尸镇战场的半天后，潜伏在横尸镇东面和北面的逐寇兵团11、12班竟然同时报告了两条令人胆寒的消息。逐寇兵团11班报告说，第1摩步团正从北面向横尸镇接近；逐寇兵团12班报告说，山地步兵7团得到了步兵343团的增援。

至此，叛军总兵力已经多达一个旅3000人，而横尸山守备军方面兵力却仅够一个团1000人。考虑到悬殊的兵力差距，横尸山守备军指挥部判断，即使放弃横尸镇也不能保证己方能够依凭阎罗河守住横尸山南部区域。

统领横尸山守备军的是宋士辉上校，一名曾赴德国军校深造，吃过香肠、汉堡肉的优秀军人。其高大壮硕的体型在一票年轻人中恍若巨人一般，泛黑的体肤显然比常人经受了更多的风吹日晒，他以一腔河北口音明明白白的指出道：“一旦横尸山南部落入敌手，我们就要失去包括武器、弹药、兵员等一切供给，到那时我军就只能退出横尸山。”他义正言辞的警告道：“退出横尸山就意味着我军的‘逐寇兵团计划’就此作废，而与我们敌对的军阀派系的计划将会被采用——那可是一个让国防力量服务于政治、资本的害人计划。”他威胁道：“不久的将来，我们国家必然要和外国人爆发战争！要是不想看到家国沦丧、妻儿遭敌屠戮的话，那么眼下……横尸山南部就必须得保住——这是没得选择的！”

宋士辉把事态的严重性明明白白的指了出来，这给横尸山守备军无形中套上了一个枷锁，即——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不能让叛军侵占横尸山南部。这个枷锁把横尸山守备军的出路限制在了两条，要么坚守横尸镇为南部部队争取时间构筑阎罗河防线，要么撤出横尸镇凭借阎罗河遏制住叛军兵锋。

突击步兵1营营长·方伟，一个年轻稚嫩的矮个少校，手和脸多处爆皮的他一边干噎着馒头一边说：“撤出横尸镇死守阎罗河？不现实。”

窦建业附和说：“这可比在横尸镇打阻击还要困难。”

“那就死守横尸镇！”邱学忠愤愤的咬了咬牙说：“妈了个巴子的，这会把咱们三个营拼光的。”

宋士辉转头向通讯兵命令道：“通讯兵，命令！突击步兵4营和民兵38团调防阎罗河，民兵38团移防东南门户。”

“是！”通讯兵应道。

姜盛利犹豫了一下说：“哥几个，请恕我孬种、没骨气，我实在是没胆子把自己的部队拼光。我的逐寇兵团·第一特混战队是整个逐寇兵团计划里最精华的部分，是我们驱逐骑兵的两个连花了好几年搞出的成果！要是就这么拼光了，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众人看向姜盛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姜盛利愧疚不已埋低着头，他不敢直视任何一人的眼睛，非常为难的说：“我的部队里的某些人的本事非常了得，可是现在教会他们的人已经全都不在了。他们要是再死了，那我们驱逐骑兵好不容易整出的那点绝活就得失传——以后再想研究出来，恐怕就困难了。”

“没事，你们就在老子后边窝着吧！”邱学忠不以为然的说。

窦建业更是言简意赅的说：“并肩作战这么些天，我们已经借了你们不少力了，现在是时候靠自个了。”

姜盛利难以置信的看向两位营长，心底里即欣喜又心痛。

方伟猛扇了一下姜盛利后背道：“草，别整这副死出！搁我们眼里，你们部队就是一帮孩子！现在天要塌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当然得照顾着你们点了。”他满不在乎的说：“一边拉去吧，没人会埋怨你们的。”

宋士辉认真的说：“这场仗不论输赢与否、伤亡多大，以后的日子还得照常过呢，稀里糊涂的把家底陪进去哪能行？盛利，你们逐寇兵团优先任务是保存自身，其次才是打击敌人，懂了吗？”

“遵命，长官。”姜盛利行军礼应道。

宋士辉补充道：“回去之后，诸位要亲自下到连队里，和属下弟兄讲清楚、讲明白，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需要的话，父子一起从军的儿子撤出，兄弟一起从军的弟弟离开，独生子从军没有子嗣的撤到二线。”他扫视了一下面前的几人问道：“都有问题吗？”

方伟羞愧不已的说：“长官，我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只会带兵打仗……像这种政治动员工作，我可干不好。”

“那行，我会去协助你。”宋士辉转而询问窦、邱说：“你俩咋样，有问题吗？”

窦建业不情愿的说：“长官，我们这边……你亲自去说可能会好点。”

宋士辉失望的叹了叹气说：“你们呐，一帮饭桶！这点事都不会干。”

窦建业自嘲道：“长官，我们就一帮丘八，除了打个枪杀个人，别的真是一点不会啊。”

“好……会议到此为止！所有人各就各位，敌军随时会展开攻击，祝我们好运吧。解散。”宋士辉忧心忡忡的说。

“是！”营长们行军礼应道，而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脱下帽子走出了指挥部。

……

天色已暗，繁星点点，虫鸣阵阵。宋士辉给最后一个连队开完了思想动员会后，在阎鸣虎的护卫下鸟悄的返回了指挥部。这一夜，对横尸山守备军而言即是安静的一夜，也难以入睡的一夜。战士们全都守在各自的阵位上，非常低沉的回忆着昔日的美好，思念着远在家乡的亲人。

一名战士拿出日记，借助火把的光芒，用铅笔在日记本上写下——

七月廿二，申时；

夜空当头，晴朗微风；

刚刚，宋士辉长官和我们说了很多。他告诉我们明天将有一场恶仗，而且要持续好几天，要我们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顶住。兄弟们都很害怕，我也一样，可是我们却找不到逃避战斗的理由。

我们拿起了铲子一起挖战壕，它如果不是我们的堡垒，那就会是我们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