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马蜂窝》第六章 算账

看着奔散而去的小伙伴，狗蛋和大憨也一前一后向家的方向走去。在离家门口胡同还有十几米的距离的时候，狗蛋听到了从家的方向传来的一阵嘈杂声……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大憨停下脚步，蹎起脚尖慢慢地逼近胡同的拐弯处，探头向里张望了过去。只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大圈子人，大宝的奶奶在人群的**挥舞着胳膊指着马建国夫妇说着些什么，俨然一副演说家的神态。狗蛋缩了缩脑袋，回头对大憨说：“你先回家，我去找我爷爷。”然后转身向爷爷的老宅跑去。

陈福海老两口下了病房楼直奔停车场而去，在取车的时候福海家仔仔细细的把三轮车巡视了一遍，确信没有异样后，又狠狠地瞪了保安一眼，才昂首挺胸地走出停车场。一路上，福海家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大宝遭罪了，再也不让大宝跟这帮熊孩子一起玩了……”“等等”。听得陈福海一脸的烦躁，随即停下了蹬车的动作说道：“省省吧，以后大宝不用你带了，暑假过后他小两口就把大宝接城里来上学，还用得着你操那份闲心！”说完狠狠地踩了下车蹬子向前缓缓滑去。福海家一脸的诧异：“你说啥，大宝不让我带了？她冯娜会带孩子吗？从断了奶她带过一天孩子吗？想一出是一出地。从进了城后别的本事没长，倒是捯饬自己的能耐不小了，你看看她那脸抹擦的，打个喷嚏能掉二斤粉子，和个面团包饺子能够咱一家人吃的了。”福海家一口气说了个痛快，瞬间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刚才在医院你咋不说呢，出来了，脾气大了”。陈福海回头看了老婆一眼揶揄道。“我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从进了咱家，我哪件事不让着她，你看看现在把她惯得，今天一句话都没搭理我！”福海家撇了撇嘴，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

冯娜和陈俊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俩人也没断了联系。一来二去，就慢慢的确立了恋爱关系。冯娜的家庭在农村也算得上是比较殷实的。爸爸是矿上的工人，妈妈赶集上店收点布料帮人家做点小孩的服装，生活还是蛮红火的。后来，陈俊找了当时高中的班主任挂了个媒人的名头，顺理成章地就把婚事办了。但是办婚礼时，福海家收了差不多得有千把元的彩礼，她拿出了一半给了冯娜，自己留了一半补贴家用。矛盾也就因此而起，冯娜认为收的礼钱都得归他们，理由是以后还人情得他们来还，婆婆不该再留下一部分来。疙瘩一旦有了就不是轻易能解开的。婚后的冯娜没给过福海家一天的好脸色，一年中喊吗“妈”的次数也能数得过来。自从怀上大宝后，冯娜就策划着离开这个让她一直憋气的家，所以一直怂恿着陈俊去城里发展。机缘巧合，陈俊的一个初中同学在城里开了家饭馆，因为有事需要转让，而且价格相当便宜，陈俊就顺手接了下来。这样在城里一干就是六七年的时间，生意还算兴隆。

陈福海老两口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快去做点饭吃，有点饿了！”陈福海看了看老婆说道。福海家扥了扥衣角对陈福海说：“你自己随便对付点吧，我得去找狗蛋那个鳖孙，出不了这口恶气，我甭想睡个安稳觉！”孙子遭罪，再加上儿媳的冷漠，更可气的是自己即将失去看护孙子的权利。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福海家心中的怒火一直在熊熊地燃烧着。所以，她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得立即找到这帮熊孩子出了这口毒气！“去了问问清楚就行了，别太过分了啊！”盯着急速离去的老婆的背影，陈福海大声地叮嘱道。

福海家几乎是一溜小跑的速度奔向狗蛋家的……

因为下雨的原因，砖厂今天自然也就歇工了，马建国刚刚吃完午饭，准备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歇班好好睡一觉。就听院墙外一个尖锐的声音飘了进来“狗蛋，你给我滚出来！我得问问你家大人怎么教育的你，得把人祸害到什么样你才死心啊……”马建国脑袋一个激灵，撒腿向大门口跑去，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即将进门的福海家。“大婶子，你咋来了”？看到马建国，福海家将身形退了回去。冷笑着说道：“建国啊，你家这三宝殿，我没事还真来不了呢！”“你家狗蛋呢，赶紧给我喊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俺家大宝招他惹他啦，把俺祸害成这样！”福海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不是当婶子的说你，你就不能好好管教下你家孩子吗？从小不是驴，到老也是个驴驹子！”马建国一脸茫然的看着福海家，挠挠头转身看看背后的妻子问道：“丽芳，到底咋回事？你知道吗？”庄丽芳也是一脸的迷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出啥事了，大婶子？”庄丽芳把目光转向福海家轻声问道。这时，街坊们听到吵吵声也都慢慢地聚拢了过来，福海家看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又把声音提了提说道：“咋回事！好，我来告诉你们，他家狗蛋领着一帮熊孩子，把我们家大宝诓到村后的破院里去捅马蜂窝，做完孽，他们跑了，留下俺家大宝在那里挨蛰，蛰的大宝那头跟灯笼似的，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众人在听完福海家的控诉后议论声纷纷响起……

“噢，这么回事啊，不打紧的，咱这带的蜂子都是家蜂，毒性小，没事的！”

“可不好说，现在的孩子多娇贵啊，不像咱小时候，蜂蛰狗咬的都不当回事。”

“嗯嗯，也是啊…………”

众人在你一声我一语地穿插评论着……

福海家环视了下四周，大家的声音立马低了下去，她把目光转向了马建国问道：“狗蛋爸，你说这事咋弄？”这时的马建国已经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古铜色的脸上蹦出了一道道青筋，一字一句地问道：“丽芳，那个小兔崽子现在在哪？”“吃完饭就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庄丽芳悄声回答道。马建国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对福海家说：“大婶子，你放心，等那兔崽子回来，我一定收拾他个好样的，另外，大宝的住院费用我们拿。你跟福海叔说声，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去。”

“住院费倒是不用你家拿，我就是想让你好好管管你那天杀的儿子”福海家说道，声音平缓了许多。“还有，那几个跟狗蛋一起欺负我家大宝的孩子家长，也回去好好教训教训自己的孩子，再这样，我就替你们接管了啊！”说完，扭动了下肥硕的身躯，转身向胡同口走去。周围的人群中有几个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杨慧也很不争气的涨红了那俊俏的脸蛋，玉齿轻咬红唇，若有所思的在考虑着什么。福海家知道，以马建国的脾气，狗蛋今天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暴打了。她甚至能想象出狗蛋被打时那个惨烈的画面来。嘴边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得意……

黄山村的中心路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里漂浮着薄薄的一层浮萍，几只在水中寻找食物的白鹅和鸭子时不时的把头扎进水里，只留下红红的脚掌在水面上翻腾着。一圈圈的涟漪也就此荡漾开来……池塘的边上有一处用石头围砌成院墙的小院，院内有一棵几十年的老枣树，刚过花期的枣树，把开败的花蕊不均匀的洒在了院内每一寸地面上，散发出阵阵的清香。马老汉端着调好的黄瓜拌猪脸从屋里走了出来，放在了枣树下的石桌上。回身又往厨房门口的柴火炉子下续了一把干树枝，锅里煮着的是马老汉每天必喝的绿豆玉米粥。看着即将熄灭的炉火，马老汉弯下身子吹了吹，一股倒卷回来的烟雾呛得老汉咳嗽了好大一会。

伴随着一阵鹅鸭的惊鸣，狗蛋像一阵风一样窜了进来。边跑边喊：“爷爷，爷爷，我来啦！”看着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孙子，马老汉擦了擦被烟呛得流泪的眼笑道：“哎呀，大孙子来啦，知道想爷爷了，臭小子，来来，爷爷今天拌了猪脸儿，可香啦！”狗蛋三俩下就窜到了石桌旁，用两个手指夹起一块猪脸肉仰头送进了嘴里，边吃边说：“嗯，真香，还是爷爷做的菜好吃！”“别贫了，去屋里把我的酒瓶拿来。顺便再拿双筷子来。”马老汉笑着催促道。“嗯，好来！”狗蛋答应着向屋里跑去。

马毅臣是马建国的父亲，今年六十多岁的年纪，是村里老人中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需要伏案执笔的时候自然都落在了老马头的身上。老马头为人谦和，遇事明理，颇得村民的敬重，在村里有着很高的威望和地位。每逢年关，老马头都会赶上几个年集，卖上一些自己写的春联和“福”字，倒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自从前年老伴撒手人寰后，马建国就多次劝父亲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说照应起来比较方便，老马头考虑再三还是没有答应，就这样独自一人在这所院落里生活起来……

“爷爷，酒放哪儿了，我没找到！”屋里传来了狗蛋的声音。“还在你上次偷老烧的那个地方啊！”老马头调侃地回应着孙子。狗蛋一蹿一蹦地拿着半瓶酒跑到爷爷跟前，冲着老马头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坐在了爷爷的一旁。老马头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后问：“狗蛋啊，这两天跑哪去了，也不来爷爷这里了？”狗蛋夹了块黄瓜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并没有直接回答爷爷的问题，反而抬头问道：“爷爷，我今天想跟你一起住，好吗？”老马头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个小兔崽子，八成又闯祸了，不敢回家了吧？告诉爷爷，出什么事了？”一种被人识破的尴尬表情在狗蛋的脸蛋上弥漫开来。狗蛋冲爷爷咧嘴一笑，牙缝中塞满了黄瓜的碎末，挠了挠后脑勺说道：“爷爷，大宝昨天让马蜂给蛰了，脸都肿了，他奶奶今天去俺家找俺爸告状去了！”“其实，也不赖我，他不听指挥……”狗蛋断断续续的一口气把昨天发生的事给叙述了一遍。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爷爷。“哦，这么回事啊”老马头爱怜得摸了下狗蛋的脑袋说道：“没事的，一会儿我去大宝家，正好他爷爷找我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