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也只是想想

李伯驹再次开怀的笑着，这次没有刻意的收敛，反而显得有些肆意的张扬。“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死后托梦找你理论！”

“徒儿一定时刻谨记在心，不敢稍有须臾懈怠！”罗醒了此刻却肃然的躬身垂首，神色郑重的高声回答。这保证是对师傅的，也是对自己的再次坚定。

“好了，现在你看看桌子上的酒杯，这些都是嫌疑人Q先生留下的。从一九八九年至今，凡经确定的一共五十三只。看看能琢磨出什么门道来？”李伯驹也收敛了笑容，朝着罗醒了点头示意。

“这么说嫌疑人Q起码有五年的时间没有再作案？看来师傅的分析很合理。我推测这个Q先生当时之所以杀死孙泽兴，是因仇恨所结的报复行为。至于原因吗？不清楚。

虽然从手法上判断，这起案件很可能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此时的他还没有留下特定标记的行为，也就是说，他还未计划出趋于成熟的标志性自我印记。

倘若他当时只是处于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五年的时间应该是他尝试回归正常生活，亦或是完成进一步积累和修正的过程。嗯，我想应该是这样才合理。”罗醒了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说完才俯下身仔细地观察起来。

李伯驹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罗醒了，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墙上郝金铎的遗像，开心的笑了。悄无声息的、满意的笑了。

“这两只高脚的水晶杯，应该是最初孙泽兴的案件遗留的。做工精美，是进口货。符合孙泽兴“假高雅”的品味。后面这四只高脚玻璃杯应该是一套的，是一套中四只。

西方成套的红酒杯一般是一套十二只。国内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数量上做了删减，一般一套八只。这四只酒杯材质和工艺一般，应该是那个年代的大路货。

如果这四只红酒杯是连续出现的话，那么说明Q先生此时已经在尝试标注自己的特除印记了。而且这四起案件的区域范围应该是同一地区，很可能就是本市。

后面这支玻璃水杯底部的沉积物好像不是红酒，应该是，？应该是红墨水。这起案件的事发地点应该比较偏远，亦或是被害人家境一般，不具备相对高雅的格调。

所以嫌疑人Q选择了红色墨水进行勾兑替代。这杯子上的枯枝梅花图案也大多流行于北方地区，案发地应该是本市周边郊区附近。此时嫌疑人Q的标注已经成熟，而且应该属于初期的偏执期。

后面的这七只杯子应该是同一个阶段的？嗯，应该是。这几只杯子虽然材质和形制有差异，但基本上还是红酒的配套酒杯。这个阶段的嫌疑人Q应该进入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成熟期，所挑选的对象都是经过细心观察的。

观察范围应该包括实施对象的身份背景，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从这几只酒杯的材质判断，被害人的境况相对近似。至少有不少生活中的共通点。杯子的形制不一，肯定不是嫌疑人Q事先预备后带入现场的。

后面的这十几只酒杯看不大懂，怎么还有锡制的观赏摆件？这个锡制的爵是仿西周时期的青铜器，像是南方工艺？这个陶杯也不是酒杯，应该是茶盏。这底部的沉积物也不像是红酒，怎么像南方的女儿红？

如果这些都是嫌疑人Q在现场留下的，那么他此时好像已经进入了变化期？这也太快了吧？嗯，也有可能？这个Q先生的智商应该很高，应该会比平常人更早的发觉，固定的单一手法会更加容易寻找脉络，增加出现纰漏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酒杯这条线索寻找脉络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不再拘于酒杯的形制，也不在拘于是否是红酒，只要颜色是红色的即可。这不是变化期，而是成熟后的蜕变期。

暂且不论嫌疑人Q的杀人手法，只是这个成长速度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这个阶段的Q先生，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南方地区。不在局限于某一地，甚至是某一人或某一事。随机性开始增大，不会再给对手留下择机的适时预判线索。

低调的不彰显，不炫耀，是个难缠的对手！高智商，缜密、果决，怎么和李某平有些相像？后面的这些酒杯就不用看了？除了能确定是嫌疑人Q所留之外，其他的什么关联都不会有！

再有，他的这次回归似乎很高调？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是生意破产？还是老婆出轨？亦或是薛姐分析的，之前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而且还伤到了脑子？”罗醒了直起了身子，双眉紧皱，将双臂抱拢在胸前。然后似模似样的摩挲着光秃秃的下巴。

“啪！”罗醒了的后脑勺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前面分析的还挺好，我刚要准备夸你两句，你就给我出幺蛾子？！啊？还跟我摆上谱儿了？”李伯驹似乎还不解气，再次扬起了巴掌准备收拾这个“劣徒儿”！

“师傅息怒！莫打脑袋？会打傻的！那样您的香火就断了？”罗醒了急忙抱头，在屋子里绕着师傅转圈儿。

“打傻了我再找个新的徒儿！人有的是，顶多是多花费些时日，多耗费些精力，也比让你给我气死强！还给我装神弄鬼的摆造型？来！让为师先给你摆弄摆弄！？”李伯驹也在原地转圈儿。手在空中来回的挥舞着，却始终不曾落下。

转了两圈，罗醒了停下了。然后一脸璀璨的看着手臂依旧高举的李伯驹，“师傅，还是直接夸我吧？您又不舍得真打？老举着胳膊多累啊？”

“啪！”李伯驹又是结实的一巴掌勺在罗醒了的脑袋上，“好了，夸完了！这两下就当是我给你鼓掌了！”

罗醒了糊撸着脑袋，依旧笑嘻嘻的凑上前去。“鼓掌完了，那么师傅接下来给徒儿点评一二可否？现在您的气血是否通畅了许多？”

“哼！皮猴儿一个！倒是聪明伶俐！”李伯驹展颜一笑，这个徒儿他现在是愈发满意。刚才罗醒了的一番分析，真是让他惊喜连连！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论断果决。自己这是捡到宝了？！这是一块难得的璞玉，稍加打磨之后必成大器！

李伯驹刚才一时激动之余难免有些气血翻涌，呼吸粗重。这个细心地徒儿居然注意到了！并且适时地和他开起了玩笑，在之后的一番圈转之下，激荡的心神才得以平息。

但是现在不能夸！这个劣徒儿性子执拗，对自己认定的自有一番坚持！但同时脾性又有跳脱的一面，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思维跳脱，敏锐不拘泥。这是成为一个优秀刑侦人员的基本素质，同时也是难能可贵稀少。但如果拿捏不好尺度，将来难免会有“脱线”的一天。所以李伯驹也借着转圈的时候，暗自斟酌着分寸。

“的确长进不少？但你只看到了一九九九年之前的变化，而之后八年当中的变化却没有了。是看不出来了吗？要知道这些都是经过薛晴和穆晗鉴定和比对的，若是无法确定其中的关联，又怎么能断定是Q先生所留下的特殊标记呢？看来你所欠缺的还很多啊！？”李伯驹模糊着实践和经验的累积程度，几乎将罗醒了的精彩直接归纳成了不算太笨的范畴。

看着若有所思的罗醒了，李伯驹见好就收。“就到这里吧？今天主要是让你对Q先生的红酒案有个大概的了解就可以了，还用不到你现在就跟进。我今天让你接触这些也是心急了，有点拔苗助长的失态。有些事还是急不来的啊？下一步你还是要加强学习、积累，你自己有什么计划吗？”

“我就知道您不会让我这么早就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面去的，所以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准备明天写完总结报告后，再继续和贾思珍老先生学习一段时间。毕竟贾师傅还没有说我可以了。做事还是要有始有终的，不可半途而废。

其间若是师傅觉得有什么合适的案子，我还想多增加些实践的机会。另外我还想请师傅给我安排个时间，我想去会一会李某平。我总觉得李某平和这个Q先生，在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想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一些可以借鉴的共通点？”

“这个想法好，我会给你安排。你不要受我的影响，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我们这一茬人，还能支应一段时间。我也会站好最后一班岗，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你不想现在就看看这个Q先生的案件档案吗？这个还是可以的，我允许你分阶段的接触Q先生的卷宗记录。”李伯驹的话语中充满了鼓励。不，是诱惑！

“这个还是先放一放吧？依我目前的水平，还是从一些较容易的案子开始，慢慢的积累经验比较妥当。步子迈得大了，容易引起“身体不适”。贪多嚼不烂。好茶还须三冲三泡的仔细砸吧，这样才能体会到其中三味不是？师傅您就不要试探我了？我还拎得清自己的斤两。”罗醒了看着师傅，笑得很是狡黠。

师徒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儿的相互望着，如两只大小狐狸一般，彼此的眼神都带着意味莫名的笑意。墙上师爷郝金铎那原本探寻的目光，此刻似乎也变得欣慰。唉？真是后继有人呐！

“好了，这里我会来的少了。以后收拾和整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假他人之手。多在你师爷面前晃悠晃悠，也好让他老人家给掌掌眼。和你师爷多亲近亲近，他老人家现在已经可以托梦给你了！”半晌，李伯驹嘴角的弧度勾勒的愈发舒展。

“好好的事情怎么让您说得那么灵异？您这手段怕不是也得自于贾道人吧？这里倒是个静心的好地方，能抽烟吗？”罗醒了也继续皮赖的笑着，“师爷的笔记应该在桌子的抽屉里吧？钥匙您可以交给我了。师爷来去颇为费时，托梦还是算了？我会每年清明都给师爷烧纸，顺便汇报一下成长时的抽筋情况。”

“哼，小聪明倒是不少？抽什么烟？忍着！”李伯驹掏出两把钥匙扔给罗醒了，转身便走，“你师爷会看着你！不要让他亲自过来揍你？！”

罗醒了接过手中的钥匙，感觉沉甸甸的。

这钥匙会为他打开一扇已经久远的门，

虽已斑驳，但依旧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