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元黛月

“你差不多可以住手了。”一阵血雾飘来，伊万说道，“因为《昆仑条约》，在人界我不能明着出手帮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和你目标一致的潜在盟友，我不建议你现在将他打死。”

闻言，克罗格逐渐冷静了下来，也停止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站起身来沉默片刻，紧接着便扭头离开了，整个过程未发一言。

伊万看了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江晗，叹了口气，双瞳逐渐泛起红光。

突然，一条火龙穿过森林间的无边黑暗，狠狠向伊万砸去。

“怎么？”伊万召唤出一堵冰墙，用温和且鄙夷的口气说道，“你们东方人都是这么敲门的么？”

任虺吹灭了指尖的火苗，站到了江晗身后，冷笑道：“想喝龙血，就不怕崩了你那两颗小虎牙么？”说罢，用脚尖一勾，把江晗像麻袋似的提到自己肩上，转身离开了。

“我是谁？”

“于老师父亲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武术家。。。。。。”

“我在哪儿？”

“于家大鸡窝。。。。。。”

“好饿啊。”

“把这猪大肠，一头夹起来，搁到嘴里，嘬——”

也不知道是恶心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江晗终于睁开了双眼，盯着六冥龙武殿那铜色的天花板，缓缓拾起了记忆的碎片。

“到了晚上，更了不得了，嘿！大肠刺身！”

“喂，声音外放很没素质的。”

“那又如何，反正你心善啊。”任虺没有理他，依旧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专心听着相声。

一段放完，那个逗哏又开始咿咿呀呀唱起定场诗来：“。。。。。。伏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停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梦琪回来了？”

“嗯，放心吧，皇曦玲珑体现在身边跟了个保镖，一般是不会出事的。”

“我昏过去了多久？”

“在六冥龙武殿内，四五天。在现实世界，大概六个小时吧。”

“好饿啊。。。。。。有吃的么？”

“我这一葫芦的辟谷丹都被你当糖豆吃了，你还好意思说。”任虺没好气地将一个空葫芦砸了过去，“费尽心机被别人揍了一顿，还浪费我这么多丹药，收获呢？有突破到金丹么？”

江晗暗暗运转《苍龙归元录》，但丹田里的那团液化灵气依然没有凝聚的征兆，无奈摇了摇头。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能在战斗中获得突破，你怎么就不行？”任虺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哦！是了，可能单纯挨打算不上战斗，你说是吧，心善先生？”

江晗没有理他的嘲弄，愣愣地盯着上空，问道：“在修真界，大家都心善么？”

“噗！你真是。。。。。。”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气，缀满鎏金文字的白袍拂过冰冷的地面，在江晗身边停下。

“封神之战前还好，那时大家都只是纯粹为了长生而修炼，各自寻找福天洞地修身养性，分龙虎、定阴阳，谈不来的进水不犯河水，谈得来的把酒言欢。。。。。。但是在封神之战后就不行了，他们看到了神仙也有功名利禄可以享受，也看到了杀人越货的便利快捷，唉——”

“大祭司！”

“没事没事，坐坐坐。”大祭司示意二人不用多礼，想要在任虺身边坐下，但是只觉得底下一滑，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不是硬的？”

“咳咳，这玩意叫水床，里面不是木头也不是棉花，而是水。”任虺忙不迭跳下来变出两把正经椅子，扶着大祭司入座。

大祭司稍微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失态，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对江晗说道：“龙族虽然生来拥有强悍的肉体，但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龙血委实太过霸道，总是在吞噬一切养分壮大自己。平时还好，但若是受伤就麻烦了。。。。。。你想啊，就好比你骨折，如果你是人族的话只要吃颗续骨丹就行了，但若你是龙族的话，药力还没流到骨头就被龙血吸收了。”

“那就没有什么药材是龙血吸收不了的么？”

“不好意思，只要是药，不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就都会被龙血吸收。”

“包括毒药？”

“毒药本身也是药的一种，救人还是杀人，往往就在毫厘之间。。。。。。所以，是的，一般的毒药也会被龙血吸收。”

“是吗，那我放心多了。”江晗笑了笑。

“所以龙族若是受了伤的话，要不，就靠自身的自愈能力慢慢熬着；要不，就依靠药力分外强大的丹药，只是。。。。。。”说到这里，大祭司看了一眼任虺，幽幽说道，“一些奇难杂症的药方，光是要凑齐就已经很难了，还要想办法增强药力，无疑是难上就难。”

江晗想了起来，当初任虺也是因为受了重伤之后，被浑身霸道龙血所拖累无法医治，不得已才将一般的龙血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这次受了重伤，还掉了几片龙鳞，光靠辟谷丹熬着怕是不够，这是千年人参雪蟾丹，你将它服下，再休息两天应该就可以了。”

“多谢大祭司。”江晗伸手想要去接，但是大祭司手腕一扬，将玉瓶把玩在自己手中，看上去并不打算交给江晗。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想当一个心善的人么？”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克罗格确实给我好好上了一课，一厢情愿的心善实在太肤浅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善是没有意义的，同样，我也没就此打算成为一个恶人，经过这些事情，我明白了杀并非是恶，不杀也未必是善，这个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其中还有很多灰色地带。”江晗真诚地说道。

“可以，这个答案合格了。”大祭司满意地点点头，将玉瓶抛了过来，“记住，不知道也是一种真实的状态，不要羞于回避。”说罢，暗暗看了任虺一眼，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江晗对于这种叹气的方式好像非常熟悉。

古堡的地牢内。

元黛月伸了个懒腰，将身体那魅惑至极的曲线舒展开来，挤走了盘踞与骨骼肌肉间的倦意。

顶上吊着的朱氏父子已经晕了过去，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霍霍磨刀声给吓得。

静谧的时空之中，不知道第几次，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之后会如何呢？她甚至不敢用“将来”这个词，怕潜意识中带给自己某些不必要的希望。

钟向剑已经消失了，多半是已经死了，一个名叫江晗的少年取代了他。

失去了旧主，自己应该怎么做呢？江晗并没有将自己监禁起来，自己也可以自由使用通信设备，如果想的话，自己随时可以联系钟家。但问题是联系了又如何呢？有谁会相信呢？江晗已经掌握了钟向剑的记忆，也可以随时幻化成钟向剑的样子，即便钟家的人真有怀疑，江晗也可以轻松化解，而在那之后，自己应该会被那蓝色的火焰烧成灰烬吧。

即便钟家人发现了真相，抓住了江晗，那又如何呢？自己会回到钟家那用金钱和尸体堆砌起来的厅堂，因为护主不力或者与敌同谋等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而背负上死亡的命运，在某个清晨浑身**地死在接头。

每每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心便如堕冰窖，因为她没有任何办法。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有办法对抗权势，更没有办法对抗那些怪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美色取悦他们，换回一个栖身之所。

“今晚七点来郊区的古堡这边，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当收到少年的联系时，她的内心一阵欣喜。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这种内容，她认为少年会和其他男人一样，带自己来到某个浪漫的场所，接着献上红酒、音乐、礼物，然后带着两腮酡红的自己来到某个房间，床单上会用娇艳玫瑰摆出一个心形。

有时，她也觉得可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难道玫瑰就能掩饰丑陋的**，心形便能保证情感的长久？大家都明白的，这不过是这个物欲横流社会中的某种契约仪式，我给你身体，你给我容身之所，仅此而已，与真爱没有半点关系。

说实话，即便是放瓶伟哥，也会比这些玫瑰真诚得多。

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这些事情的发生，甚至，她也不介意趴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谁，她只求那人能允许自己活下去，仅此而已。

钟向剑是有过的主人之中，对待自己身体最温柔的一位，加上谈吐得体，长得也不坏。所以自己也愿意撑起一张笑脸去迎合他。只不过现在自己的主人已经换成了这个名叫江晗的少年，自己必须尽快得到他的喜爱，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就在自己挑好雪纺长裙、穿上印花丝袜、踩上高跟鞋，甚至在包内带上了一些药品和道具之后，那个江晗却把自己带到了这两坨腊肉之前。

“黛月小姐，麻烦你记录一下这两个人供述的罪状。”

这是他今晚他对自己说过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