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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路崎岖小说:记得那年石榴花开 作者:晨昕然然 更新时间:2019/4/22 16:10:46 (1) 佛里集村,坐落在山坳处,一条小河从村前流过。隔河而望,是一处不知绵延几公里的断崖。爬上断崖下去山,就是灵奇的家窦家村了。两个村子虽然直线距离不远,但若从窦家村往佛里集去,就需绕过山崖。这样,最快也需要二天多的时间了。灵奇带着受伤的墩子,背着小弟石头,走得更慢,等他来到这村寨前,已是第三天黄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他推迟去东山投奔抗日武装,来这崖下搜寻的原动力。此刻莲子的音容笑貌,她的歌声,那么清淅的浮在眼前,令他无法忘却,不能释怀。墩子也鼓动着他。灵奇将墩子和小弟藏在山崖处的一个石缝里,独自顺着山崖,趟着小河一路搜寻,在他认为莲子坠崖的地方,反反复复搜了几遍,没有发现一丝莲子的痕迹。 河对岸就是佛里集村。或许会村民看到莲子坠崖?况且,三天了,他们没吃一点像样的东西,小弟饿得哭都没气力了。灵奇决定到村里打听一下,也顺便给小弟和墩子讨口饭。 自从鬼子来了以后,豫西的许多村都修起了寨子。村周围依山或沿河修了高高的寨墙,寨墙上修有枪眼,望风楼。遇到大队鬼子来了,望风楼上立刻发起信号,村民们集体逃出寨子;遇到伪军或者小股鬼子,村寨一般都紧闭寨门,村里男人们都拿着枪上寨墙上,阻击敌人。白天黑夜,寨门有人把守,进寨的生人都要受到盘查。 佛里集就是这样一个寨子。这会看守寨门的是全留和一个外号烟枪的村民。灵奇走到寨门边时,烟枪躲进寨墙里抽烟去了,只有全留把着门。 灵奇上前,待要开口却犯了难。莲子的事,他不敢明着打听,怕暴露了自己身份;直接开口要饭,他一介书生,真是张不开口。正犹豫着,那个叫烟枪的吸完了烟从寨里出来,看见灵奇,他先是随意打量了一眼,又想起什么似地向灵奇招招手,待灵奇走上前时,他抓着灵奇把他往寨门边扯。 “你干什么抓我”灵奇边叫边挣扎。一开始一直不搭理灵奇的全留,这时突然上前拉开了烟枪,同时推搡着灵奇:“走走走,没眼力架的,要饭不早点来,这会那家寨子能让你进门。” 灵奇在他示意下,瞥了一眼寨墙,蓦然看到那里贴了一张布告。他心里一激灵,立刻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边告饶边后退,之后一转身跑开了。 “站住!”烟枪拉开了枪栓,对着逃跑的少年的背影举起了枪:“叭”他的枪管被全留的枪管向上挑了一下,子弹射向了天空。 “你干嘛?那小子,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布告上的那个人?你把我几块大洋给捅飞了!” “想钱想疯了吧你?看谁都像那人!他那瘦胳膊细腿,要能杀日本人,老母猪都能上架了。”全留说得烟枪哈哈大笑,边笑边一起去关了寨门。 下了岗,全留依规定来大灶上领馍。 自寨子建成后,寨里大户们给守值的每人每天一个黄面窝窝作犒劳。只是今日,全留却不像平日,拿了馍就走,而是站着扭扭捏捏迟迟不肯离去。 掌勺的悄声问道:“咋,一个不够?” 全留红了脸,轻轻点点头。 看看左右没人,掌勺迅速从筐里抓起一个塞到了全留的手里:“上冬时别忘了给我弄个好皮子!” 全留揣着两个窝窝,出了寨门。他是猎户,起早贪黑出村是常事,守门的也就见怪不怪。 但今日他不是去打猎。离开寨子后他就顺着小河,凭记忆,沿着黄昏时那少年逃跑的路线搜寻着向前。在墩子和小石头曾经藏身的石缝处,他站住了。他弯腰看看石缝边被人踩过的草颗,新翻起的碎石块,在看看空空如也的石缝,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来给那个少年送窝窝的。黄昏时,他推搡了那少年,把他赶离了寨子,那实在是他的无奈之举。他知道烟枪的为人,不管那少年是不是那个布告上通缉的人,烟枪都会拿他去日本人那邀功领赏。所以他并不后悔当时的行为,只是当他看到少年逃离时那踉跄的虚飘飘的脚步,猜测他已有几天没吃饭了。这是山里,几十里外没有村寨,就是有,此时天色已晚,他又能喊开哪个寨子的大门,又能到哪里讨得一口饭吃?只怪自己当时身上没有一粒米,也怪这孩子没福吧,要是他能一直躲在这里……全福摇摇头,离开了石缝。之后他甩开大步,向山里走去。毕竟前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的窝窝呢。 2 东去太行山的路上,有一个小集镇。这里原本是鄂豫皖三省药材集散地,逢药材上市时,四方商贾云集,客栈,商号,饭馆、天天爆棚,那叫一个热闹。只是自打鬼子来了后,那些热闹早成了过往。就像现在,正赶集的日子,街上除了逃荒要饭的,几乎看不到一个商贾。 灵奇蹲在一个大门紧闭的商铺的台阶上,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膝上。旁边的小弟石头,头上扎了几根草,坐在靠地面的那层台阶上。他的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家遇灾年,父母双亡。求路过好心人收养,愿作为儿子伺奉茶水,养老送终。” 从矿上出逃到今天,将近一周了。他们弟兄三人,几乎未见星点米面。这中间他曾带着小弟去乞讨,结果,饭没讨到小弟还差点让大户人家的狗给咬了。 他也曾进到村寨里,打听有没有人要用工。结果不是差点被人认出,就是险被抓去作了劳工。 他也去地里捉过蚂蚱,去河沟里捉过泥鳅,但那是刚过灾年的河南,许多从豫东过来的灾民,连树皮都刮吃尽了,哪里还有这些东西剩给他们呢?小弟饿得哭都没力气了。 饿还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墩子的伤已经化脓,前天起开始发烧,今日已几次昏迷。再不找人给治治,怕挺不过这几天了。 集市的路边,有几个卖孩子的,他看了几次,最终狠了狠心,给小弟石头插了草标,然后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我算是什么哥哥!爹、娘,孩儿无能,不能照顾好小弟……” 这时一阵车马声由远而近。灵奇抬起头,见一马车夫跳下车,把马栓在了大门边的石柱上后就去隔壁蒸馍铺买馍,他身后一大群人要饭的呼呼拉拉跟着。 马车夫经过灵奇身边时,有几分好奇的看了看石头脚下的字,又看了看灵奇。灵奇被他看得头埋得更深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马一阵嘶鸣,听见有人大叫着“马踢着孩子了!”灵奇抬头一看,不得了了!小弟已什么时候倒在了那马蹄下? “石头!”灵奇惨叫了一声,扑了过去。说是迟那是快,那马车夫几步冲过来,一把拉住了马嚼头,使它头向左一偏,高高趵起的前蹄几乎是擦着灵奇的肩膀落到地下。 “石头!石头!”小弟显然是被踢着了,此刻软塌塌地倒在灵奇的怀里,双目紧闭,不吭一声。 “这是怎么说的?这孩子好端端地跑马前头干么呢?”马车夫边说边蹲下身来,又是掐石头的人中,又是灌热水。 旁边有人插嘴,说是石头刚才想去马料兜里掏马料,这才让马给踢着了。 一碗热水下肚,石头醒了。马车夫又查看了石头的身体各处,确定石头没有被踢伤后,站了起来:“这孩子没受伤,怕是连饿带吓才晕过去的。算我摊上了,这么着,这几个铜板你拿去给孩子买几个馍,别让孩子一口气吃了,先用点水泡泡,少吃馍多喝水,别一下撑着了,会要他小命的。”说完他把几个铜板扔在了灵奇的身上,转身打算离去。 “扑通”一声,灵奇跪在了他面前:“大把式师傅,请留步。” “??????” “我看你是懂医道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兄弟,得了重病,我请您给去看看,我…..” “嘿,你这鸭子死完全成鹅(吪)了,你家里兄弟有病关我什么事?论说你怀里这小兄弟都不该我啥事,他是饿的,不是我马踢的,我不过是瞧他可怜,给他几个馍钱,就这就让你吪上了?” “不,不, 师傅,我不白请你给看,我给您扛活,你是拉车的,肯定需要别人给您扛包吧,我给你扛活,只求你能救救我兄弟!” “嗨,这兄弟,你算找对人了。这把式,是北边来的药材商的车把式,天天闻也闻得懂药理了。”旁边看客中又有人插嘴。 这下灵奇干脆直接抱住了车把式的腿,不住地磕头:“你好事作到底,你行医者乐善好施,必不会见死不救的。” 或是被缠无奈,或是动了侧隐之心,马车夫最终拉着灵奇和小石头一起向他主家下榻的旅馆驶去。 “我带你去找主家,他是大夫,能不能请动,看你的了。不过,我也先给你透个底,我们主家欠个孩子,那主家婆不能生养……”路上,他对灵奇这般说。 三 “大街上卖孩子的多了去了,我随便挑随便买,只不过听说你有难,我们行医的,善良为本,当是帮帮你。而且,你这小兄弟也识字,聪明伶俐的也讨我喜欢。算是我们有缘吧。”药材商的主家婆这样说。 灵奇签字划了押,领着大夫,拿着药,离开了旅馆。 临走他抱住了弟弟,未语泪双行。他把头埋进小弟满是灰土的破衫里,哽咽许久,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世上最后的骨肉,从此将各自天涯。 “石头,别恨哥。以后哥不在身边,你要乖,听人家话。让人家喜欢你…….” 马车夫在外面催,药材商的主家婆命人来牵小弟的手。灵奇扭头跑出了客栈,身后是小叔滔天的哭声。 怕灵奇反悔,那妇人当晚就带着小石头离开了小镇。从此再无音讯。 墩子醒来后,知道灵奇为给自己治伤,把小弟卖了,他跪在灵奇面前:“从此我就是你的亲兄弟!” 三个月后,墩子伤好了。又过了半月,在黄河的一个渡口,他们遇到了东渡黄河的八路军抗日先遣队。兄弟俩如愿以偿参加了八路军。 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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