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乌云满天5

（5）

全留媳妇娘仨被还乡团押回到院子。刚进院，就见娘慌慌张张从里窑里出来。

几人上前抓住全留娘，另一伙人窑里灶间搜了个遍，未了还乡团长问：“老太婆你那个抗属老头呢？”

“……死了，早死了。”全留娘看这个还乡团长不是本村人，就撒谎道。

还乡团长扭回头看看队伍里本村的几个团丁。那几个人碍于全留娘是本村人，都低下头，不作声。

“那你儿子呢？听说他的那个小妾也是抗属？”

“你都说了，那是我儿的小妾，怎会是抗属？我家全留又不是八路。他是大烟枪本家侄，大烟枪不是在你们还乡团吗？你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还乡团长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心说，来你家抓人，就是大烟枪报的信呢。就因为念及是本家，他才躲着不露面。他把头转向了全留媳妇身后的大妞，一个还乡团丁上前把大妞提了出来：

“你说实话，你奶奶的那个老头，你的假爷爷，去哪了？还有你爹及那个姨，去哪了？说吧，不说实话没你好果子吃。”说完他使了个眼色，还乡团丁只用力把大妞的胳膊往后一拧，大妞立刻疼得大哭起来。

“你们，你们不能动她，她的舅舅也是你们还乡团的人呢。”全留媳妇大喊起来，刚才全留娘提起大烟枪，让她想起了自己娘家本家的一个兄弟，她报出一个人的名字，但还乡团长不认识他。

“这会都和我们还乡团攀亲戚了，少来这一套。说，你那个抗属公爹还有你男人，都去哪了？不说你这小妞还有你怀里的孩子都有苦吃。”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还乡团丁上来就从妇人手里抢走了婴儿，孩子大哭。全留媳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别碰那个孩子，你不要伤害他呀！我说，我说，我男人和他的小妾去南边帮一个药材商人进药去了还没回来，我公爹他……。”

“他被我藏起来了，我带你们去找他。你们放过这娘仨，她们啥都不知道，你们放过她们，我带你们去找我老头子。”

全留娘大喊着，她不忍心自己的孙子遭到残害，也怕媳妇真把老头藏身处供出来。

还乡团长冷笑道：“你当我傻？你带我找到那老头，我就放过这娘仨，你若耍滑头，我就拿这孩子开刀。反正这阵子被我灭门抄斩的户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杀这么一个。”说完让全留娘前面带路，押着全留媳妇娘仨一起跟着走。

一家人在还乡团的押解下，哭哭啼啼地向外走着。刚出家门不远，就看见家里藏粮食的那条沟对面，莲子正在那里赶羊。

全留媳妇一看，指着莲子对还乡团的人说：“她，她就是莲子，那个抗属，我男人的小妾……。”

“全留家的，你胡说什么！”全留娘大声喝斥道，她希望莲子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赶紧逃走！

沟对面的莲子，果然听到全留娘的喊声。她扭头一看，大吃一惊，羊也不管了，快速向坡下跑，边跑边喊：“全留哥，还乡团来了。”

还乡团长一看，立刻指挥一部分团丁，连滚带滑冲下沟，想爬上对面的坡去抓莲子，但莲子很快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张团长，你听着，你的头现在就在全留的枪口下，你若不想死，就放了我的家人。“对面坡上，看不见人影，只听到莲子在喊。

还乡团长一惊，他早听大烟枪说过全留是神枪手。

“王全留你不要胡来，你既然知道你家人在我手上，你就乖乖举手投降，那样对你家人好。”还乡团长边说，边示意已下到沟下的团丁向坡上冲。

“叭！”一声枪响，还乡团长拎在手上的枪被打掉在地，他手顿时软了下来。周围的团丁立刻全趴在了地上，呼拉拉的一阵拉枪栓声。

“张团长你想要命，就让你的手下停住。统统都停住，不然下一枪就不是只打你的手了。”莲子又喊了起来。

“住手住手！”还乡团长用左手托着右手，向身边的团丁喊到，示意团丁们把全留的家人往沟下赶。

“娘，嫂子，你们不用过来，你们向山上走，只要走进林子里，我和全留就都出来。”莲子依然在对面喊着。

全留媳妇一听，立刻伸手夺过孩子，拉着大妞就往山上跑，全留娘则边跑边扭头对着对面坡喊：“全留，莲子，不能信他们，不能出来。”

还乡团长悄悄向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立刻有几个亲信追随全留娘她们而去。全留开了枪，射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团丁，还乡团长却趁全留枪口掉转的瞬间，迅速躲在了一颗大树后，冲着沟里的团丁喊着：“冲呀冲上去抓住全留，他就一人一枪，打不住你们。去抓他，不抓住他咱们都没命了。”

沟里的团丁真的就“噢噢”叫着往坡上冲。这条沟很深也很陡，团丁们手脚并用，爬得并不顺。刚爬到半坡处，从坡顶滚下来一大堆石头，石头后又是成捆着火了的秆草捆，团丁们有的被石头砸中，有的被秆草捆烧着纷纷滚下了坡。后面的一些团丁一看，吓得纷纷后撤。

这边树林里，全留娘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来了，索性一横身子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搂住跑在最前面的团丁的腿，又伸出一条腿去绊另一个团丁。就在那个被她搂住腿的团丁开枪打中了她的头后，她的手都不肯松开，退也直直的伸向斜边。

全留媳妇把婴儿交给了大妞，也学着娘，她倒地的瞬间，抓起一把土，朝着面前的团丁一扬，趁团丁揉眼时把他一头拱倒在地；也不与他纠缠，转身又去攻击另一个团丁。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了枪声。她看见自己的大妞倒下了，一个团丁冲了上去，抓起了她的儿子。

“放下孩子，不要伤害他呀！”她大喊着，却看见全留像一只疯了的豹子，冲了过来，边跑边向那个团丁射击。他的身后是莲子，而在远一点是呼拉拉追过来的还乡团丁。先是莲子中弹倒下，接着全留的腿中了一枪，他踉跄了一下，终于停止了追击而是转过身来，对付身后的敌人。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对准了还乡团长，只一枪，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又冲着队伍里那几个本村的团丁喊着：“咱远日无仇，近日无冤，现在你们的团长也死了，你们不用替他卖命，何必非要把我全家赶尽杀绝？放了我和我的家人，我保证从此远走他乡不再回来！不然，咱就拼个鱼死网破，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那几个本村原本也是担心自家遭还乡团报复才参加了还乡团的，现在见还乡团长已死，就放弃了对全留的追击。

“不能信他，现在不杀他，以后我们都会死在他枪下。”一个公鸭嗓子喊到，是大烟枪！全留瞄都不瞄的只是顺着声音，就扣动了扳击，大烟枪直挺挺地倒在了离莲子不远的地方。

“看到了吗，谁和我死磕，我就和谁死磕！”说完全留又冲那几个放下枪的同村喊：“让那个抢我孩子的人，把孩子还给我，不然，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他及他的全家！”

那几个同村的向周围的人喊着：“算了算了吧，想杀全留的人都死了，咱要不想死，就依他说的办吧。”团丁们放弃了追杀，依着全留的话把枪栓卸下，扔在了地上。全留媳妇则疯一般地冲向那个抢孩子的团丁，那家伙早把孩子放在一块石头上，人一溜烟的跑了。

全留弯腰跑去把枪栓一一捡起，然后又跑去扶起莲子，把她扶到了大妞身边。这时他听到媳妇一声尖叫，他扭头看去，就见那妇人疯了一般拼命地晃着自己的儿子，而那个小小的包裹，却像一团棉花一样，软软地不动，不哭……

“啊！……“全留举起了枪，射向着那群还乡团丁，一群人乌鸦一般扑棱着翅膀四散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