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突围， 突围 1

（1）

桐柏山区，新四军五师及原八路军太岳分队集结地。操场上，战士们在练兵。春末夏初，本不该是大汗淋淋的时候，可操场上的战士许多已有点虚脱了。

当初的豫西支队年青的指挥官，现在的中原军区一纵一旅旅长（我们已经知道他姓皮，一个挺少有的姓氏）看着操场上的战士，皱了皱眉：“后勤今天去领给养，还没回来？”他问身边的作训参谋。

正说着就看见后勤部长赶着空马车回来了。

“不是打电话让去领给养的，怎么放空回来了？”皮司令问道。

后勤部长跳下马车，从车里拎起一个米袋，看样子约有30多斤的样子，在手上拎了拎：“没放空，给了这么多！要是一天按人头数着米下锅，不知够不够吃一星期的。”说完把米又扔回到车上。

司令员“啧！”了一声“整个部队现在给养都短缺，又不是只我们一个旅，你哪有那么多怪话！”说完他转身回司令部。部队断粮，战士们操练都没有力气。眼看敌人步步缩小包围圈，一场大战在即，可部队这样的情况，实在令他心焦。

刚走了两步，发现后勤部长拎着米袋跟在后面：

“你干什么？”

“反正这点米也不够大伙吃，司令部也断粮了，不如…。”后勤部长话没说完，司令员就发火了：“我看你现在越来越像国民党的后勤部长，你去国民党那边去，那边有粮吃！”

司令员的怒斥声把屋里政委引了出来，看了看颇带委屈的后勤部长，政委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是不知旅长脾气，战士们没粮吃，他怎么会留下这份粮食？拿去给伤病员及最需要的人吧。”

这时通讯参谋送来电报，司令员看罢：“或者，你真要去国民党那边走一遭呢？”他抬起眼，依旧傰着脸对后后勤部长说。

“司令员，我错了行不行，我拿走还不行，别这么没完没了呀。”后勤部长叫屈起来，政委接过电报一看，笑了。

“去吧，去吧，好事呢。“说完把电稿给了后勤部长。后勤部长这才知道是国共双方签了一个《武汉协议》，国民党允许被围困在桐柏山区的**部队，通过国民党的防区，外出采购粮食。而且为了抓紧时间，总部允许各旅，自行派出人员外出采购。

“去特务营找几个得力的，估计这事不会那么简单。要注意安全。”

事情果然如司令员所料。特务营派出的购粮小队，刚出解放区，在准备过国民党关卡时，就看见前面友邻部队的几个人被国民党的兵不由分说地抓了起来。

“国共新签有协议，允许我们通过你们的防区采购，我们有你们行政长官签发的通行证。”被绑的几个人喊着，但是国民党的兵理也不理，推推搡搡地拉到了远处的山坡上。

“去你妈的协议！老子不知什么协议，就知上封有令，见到你们有一个就抓一个。”一个国军小头目骂着，然后指挥他的手下拿起了枪。一阵枪响后，那几个同志倒下了。

这边的人，个个咬叽突起，恨不得能冲上去杀了那些蒋匪兵，可他们都是化装出来的，枪都没带，只能把满腔怒火压在心里。

为了安全起见，特务营长又把人员分成了几拨，分批过卡。有几个装成从黄泛区逃难出来的难民；特务营长（也就是当初的连长）扮成药材商人，灵奇则依然男扮女装成他的夫人。

装成难民的，过关卡时总也少不了挨几枪托；连长和灵奇则受到好一番盘查。特别是灵奇，盘问他的匪兵总想往他胸上摸。灵奇左右躲闪着，生怕那两包棉花胸垫露了馅。最后还是营长给那个小头目塞了一块大洋才算顺利过了关。

没想到过关不易，买粮更难。粮食交易集市上，营长让湖北口音的战士上前询价，卖家开口一说，营长以为听错了，好傢伙，价格高出根据地近一倍。难到是因为大粮行垄断了市场，价格才这么高吗？营长把人分成了几拨，去市场上乡民自己售粮的摊位上询价。

后勤部长走到一个乡民面前，刚开口询价，那乡民一抬头，两人都楞了。乡民不再售粮，收拾起粮袋就走。后勤部长紧跟其后：“你跑什么，我就是买粮也不是。。。…”直到走出集市，在一僻静处，那乡民才停下。

原来这乡民是根据地的，前一天后勤部长和村委会的干部到他家征粮，他态度坚决地说他家没粮了：“从去年秋到今年春，你们部队征了几次粮了。春上征时都说好了，最后一次征，我把种子都交出去了，现在你们又来了，八路军说话不算数吗？这次我不交了，一粒米也不交，没粮了。”可是现在他却拿着米来里卖给国民党的部队。难怪他一见到后勤部长就跑。

后勤部长看着他，不说话。那乡民低着头：“同志哥，不是咱不支持咱八路军，实在是家里没粮了。这边粮价高，我把家里剩得这一点点米拿来，多换点杂粮，不然我家也要断顿了呢。”

“这周边粮价都这么高吗？”

“可不是，方圆几十里，所有围着咱根据地的粮食价都高。就是听说咱八路军要来买粮，才涨起来的。而且，今天你运气，那帮蒋匪兵没来，前两天他们才抓走了几个来买粮的八路军。唉…。。你们也难，不然我去把这点米卖了，买点粗粮给你们匀点。”

“粗粮便宜吗？”

“比咱根据地贵，但咱根据地是根本就没有呀。就是这样的粗粮也要跑远点，才能不被蒋匪军给抓住。”

后勤部长和特务营长一商量，决定等这乡民把粮食卖了，然后跟随他一同去买粗粮，这样带来的钱可以多买点粮食回去。

但那是什么粮食呀!红薯干、干红薯叶和藤、老南瓜、掺半谷糖的中稻米及麸皮；还好弄了点黑豆黄豆。不然后勤部长都不知该怎么回去向部队交差。

粮食是搞到了，怎么运回去又成了问题，国民党的关卡，根本就过不去。不仅见到八路军运粮就抓就杀，就是根据地的乡民买点粮食也不准往回运。好在那个卖粮的乡民来时就打探清楚了，他能带领着八路军翻山绕过敌人的关卡。只是几百斤粮食，没有车拉，战士们又舍不得租当地老百姓的牲口驮。只能每人挑着一二百斤粮食，翻山越岭。

“真怀念咱们豫西根据地呀！”特务营长不是豫西人，也依然这样说。他说起了老后勤部长，在大怀庄牺牲的曹部长。“他是个大户人家，村里人形容他家粮食多：曹家公鸡打个鸣，麦圈里的麦粒就往外跳。咱支队才到豫西时，他家就是咱支队的灶房，医院。曹部长的爱人，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天天扛着大肚子给部队推磨碾米。。。。。。。新米做的米饭可真香。……。”下面的话营长说不下去了，大家都想起了大怀庄，曹部长在那里被还乡团杀害的。

想起大怀庄，就想到了涉水。想到了在河边全留抱着那个婴儿，非要说是自己的孩子，还不肯收养。那个孩子现在不知怎么样了？最重要的，连主力部队都困于危局中，莲子，她会怎么样呢？听说还乡团杀了很多抗属，莲子虽然早已嫁给了全留，但毕竟和自己有一段婚姻，不知她会不会因此遭受磨难。

“莲子，没能给你幸福，希望不要再因为这段婚姻，给你带来灾难。”灵奇心里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