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长大后我也不要成为你

人们生而平等，但又生来个性各有千秋。——弗洛姆

人类因为基因的传承，同时希望自己下一代在个性上也能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男子必须坚强阳刚，对应的，女子必须温婉妩媚；鼓励男孩子，要有“男子气概”，要坚韧不拔，吃苦耐劳，教导女孩子，要矜持有礼，甚至“三从四德”。与之相反的性格，容易引来太多不怀好意的注目甚至恶毒的非议。例如“娘娘腔”，“伪娘”，“女汉子”，“女强人”，越来越多的词汇也开始冠上不同的色彩。在当今，尤其是父权社会影响下的中国，男强女弱成为大多数家庭的标杆，同时，他们对于下一代的教育也变得固执。

高中位于县城的西部，周围几个乡镇的学生都在这里就读，我和吕之海算是比较近的，都是走读；家里比较远的学生会在学校住宿，男女两栋宿舍大楼基本上住满学生和教师，条件好一点的家庭会在附件的街道租住房间，这也成为了中国中学生的常态。学校对门是一条商贸街，那里盘踞着各种商店和餐馆，消费的群体也以学生和老师为主。

那是一个空气微凉的初秋，两周的高一的军训匆匆结束后，学习正式步入正轨。我骑着车载着妹妹赶往学校，“海哥！”，晓梅冲着岔路口大喊，吕之海笑着冲我们挥手，“早啊，高杉，晓梅！”

“早什么啊，都6点40了，搞快点，要迟了。”我在路口停下，等吕之海骑车过来，看了看他刘海中间的一撮白毛，说道，“你这头发有点意思啊。”

“昨天染的，50块，怎么样？帅不帅？”吕之海右手拇指与食指分开，冲我摆个pose。

“海哥，好帅。”晓梅冲他笑着。

“嗯，是有点不良少年的问道。”我跟着点点头，“别被老师骂。”

“没事，就一点而已。”他嬉笑着。

早上的校门口人格外的多，我和吕之海只能下来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一路上聊着最近的武侠剧，路过门口的早点摊，忽听后面有人呼喊“ciao，高杉，吕之海。”许伊莲冲我们微笑摆手。

“瞧啥？”我和吕之海环顾四周，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

“呵呵呵，你们班的男孩子都这么呆萌的吗？”与许伊莲同行的女生是文科班的英语老师张紫苏，两人似乎是同期的大学同学。

“早啊，missHelene，misszhang。”我和吕之海冲她俩点头微笑，“让我们瞧什么？”

“法语啦，呵呵呵。”许伊莲轻掩嘴唇，讪讪笑道，“快进教室吧，别迟到了。”

“哦，老师再见。”我们冲她两挥手，推车进了学校。

背后两个女生仍然在嬉笑着，张紫苏笑着对许伊莲说：“早上把眼镜在办公室戴上了，你们班男孩子仔细看看还挺帅的嘛。特别是那个大高个，快一米九了吧。”

“怎么啦？看上啦？要不要，我把他家地址给你啊？”许伊莲扭弯了右眼的新眉，怪里怪气的说道。

“好啊，好啊，我明天就去‘见家长’！”张紫苏跟着嬉笑着。

许伊莲轻轻叩了叩紫苏的额头，笑道；“你来学校教书的，还是来钓凯子的啊？想上新闻联播啊，你。”

“那位同学，你头发怎么回事？”我和吕之海刚跨进高中部的教学楼，就有人喝止住吕之海。与他同行的我，也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年级主任，一个头发半秃身着正装的中年男子，叫住了我们，对吕之海厉声说道：“学生，染什么头发。校规不是让你们注重仪容仪表吗？”

“注重仪容仪表，又没说染发是不注重仪容仪表吧。”吕之海诡辩到。

“但是校规的细则上了，说了男同学不能染发烫头纹身，女同学不能佩戴耳环项链等首饰。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你头上除了黑色外有其他颜色，否则你就不要来学校了。”

“好的，老师。”吕之海丧气的说道。

“他是一年级的年纪主任，好像姓梁，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对学生纪律要求很严，你这头发，以后在学校就别想染了。”我跟着心灾乐祸的笑着。

我们两人没走几步，又听见梁主任在后面大喊，“你们两给我站住，听见没有！就你们两个！”

我和吕之海心想，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啊，转身看着梁主任气冲冲的对着许老师和张老师训话；“你们两这什么头发啊！扎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小**！”我重新打量了一下二人，秀丽的披肩长发上编织了许多细小的**，每根**上海绑了色彩缤纷的花绳，的确俏皮可爱。

“我们又不是学生！我是高一4班的英语老师，她是高一1班的老师。校规不管我们吧。”张紫苏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现在很流行的嘻哈发型，我们早上搞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

“你们既然是老师，更要起带头作用，女孩子穿着更要艰苦朴素一点，传承老一辈革命家优良传统，搞得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梁主任双眉紧蹙，脸颊紧绷的变形。

“您说这话，就不中听了吧。什么叫“女孩子更要艰苦朴素一点”，难道男孩子就可以不要那么艰苦朴素了吗？您这话说的，有些违反现在男女平等的社会意识了吧。再说了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传统那是建立在生活水平艰苦的条件下，我们要传承的是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并且运用于我们的工作和学习中，而不是他们吃糠咽菜不赶时髦的生活方式。我们换个发型，是为了提升自信力，提高教学质量，提升教学水平；同时也是引导学生对真善美的追求，何错之有？”许伊莲娓娓道来，把梁主任憋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奇装异服，虽然有些花里胡哨，但是干净整洁，完全是现代人可以接受的范围，您说是不是这样？”

“你！”梁主任一下子被两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我会报告校长！”他愤愤然放二人离开，继续检查着学生的仪容仪表。

看着他被许老师堵的只能向校长求助，我和吕之海在背后嬉笑着。

后来经过校长的调解，两位女老师发型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有几根小辫，但已经不那么明显。她们作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喜爱潮流和时尚，追求个性与不同，从来都不是什么过错。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还有两周就是期中考试了。班干部一直都没有选，就是因为成绩没有排名，所以一直没定。私下里，我和吕之海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

他告诉我：“他们高年级你好像，成绩第一第二的都是班长或者学委，另外，就是每一学科的第一是课代表，体育委员一般是班级里面体育特长生在当的。”

“论语说‘仁义礼智信’，政治课上也说‘德智体美劳’，不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都不把智放在第一位，现在选个班干，还依赖成绩排名吗？”我一脸的不屑。

“你成绩好，当然不在乎这个了。这次期中考试，你有把握吗？”

“年纪前十，稳的。你呢？”

“呵呵，班级前十都悬。”吕之海笑着，“我还要练球呢，没那么多时间看书。”

“我是懒得当班干，反正到时候也有竞选，找个闲差干干吧。”我百无聊赖地翻着转着笔，对吕之海说，“哎，你想不想当班长？你在班里人气挺高的，我觉得你有机会。”

“有点想干啊，不过我这成绩也一般。反正我是体育特长生，当个体委算了。”

“接下来两周，你除了体育特长生的课程，其他时间跟我一块复习吧。”我停止转笔，合起书本，对他说道，“临时抱佛脚还是有点用处的，怎么样？”

“好啊，求之不得呢。”

两周后，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学校的效率很高，成绩很快就公示出来了，前100名公布在公告栏上，我，年级第一，吕之海第12名，我们高一1班有6个人在前十，不愧是重点班中的重点班。看着这个名次，我很满意。

班干的竞选成绩公布的当天就开始了，甄老师在黑板上各科的名字，对讲台下的我们说道：“成绩今天出来了，大家考的不错，值得鼓励。虽然呢还有几个同学没有过及格线，但是我希望你们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成绩差的要变好，成绩好的要变的更好。现在开始竞选班干，有没有自己上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又把目光转向我，我扭头看窗外，啊，今天的阳光真好。“咳咳，高杉同学，你不上来吗？”甄重玖点名到。

我只好识趣的走上讲台，冲大家笑道，“同学们好，甄老师好。对于这次考试，我虽然是年级第一，但是我平时不怎么关注班里的事，也没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我觉得作为班干部，成绩不够优秀可以继续努力提升进步，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在同学们中有比较高的呼声，这样才方便管理班级。大家也希望选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作为班干是不是？”

“嗯嗯。”台下的学生点点头。

“那么，我认为我虽然成绩好，但是在同学中的威望不够，所以呢，我不适合当班长。但是呢，我个人推荐吕之海同学当选班长，协助老师管理班级纪律问题，首先他在同学中呼声很高，很受大家欢迎；而且，”我停顿一下，“他长得很高很帅，班长也是我们班的形象代言人。以后大家面对其他班同学，他们炫耀自己班长成绩好的时候，我们可以说，我们班长长得帅，是不是，同学们？”

“是~~呵呵呵。”台下一阵哄笑。

“另外呢，我个人比较喜欢外语这一学科，同时和英语老师的关系也还不错，我希望能当选英语这一科的课代表，带领大家共同学习英语。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的选择。谢谢。”我浅浅的鞠了个躬，深深地为自己以退为进的套路而窃喜。

结果不出我所料，甄老师统计投票结果后，各科成绩第一或者第二当选了其科的课代表，班长由吕之海担当同时兼任体育委员，学习委员是班里成绩第二的女生周薇薇同学。其实当时，我完全可以去当个学委，也没什么事，只要管好自己的成绩，平时帮助一下老师考试等教学任务即可；只是当英语课代表，还带有自己的私心。由于压抑的学习环境和家庭氛围，我对新奇的人和事都显得格外好奇。对于许伊莲老师，就好比是我在沙漠中遇到的一湾绿洲，格外地想了解她在课堂之外的样子。时尚张扬的个性，在这样一座边远乡镇显得格外的亮眼，也把我灰色黯淡的青春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偶像崇拜似乎是人类自古以来埋在基因中的秉性，所以流传下来许多英雄伟人的故事。但是，请将这些人作为你的目标，而不是你的模板，去学习他们的精神和理念，而不是去套用他的个性和思想。中国从古至今都在推广儒学，孔子的“因材施教”，自然也是因人而异，因一个人的个性而异。工厂式地“生产”人才的方式，抹杀了学生自我个性，也影响了创新思维的发展。这也是许多学者诟病中国式教育的原因之一。

对于学生个性的发展，应该是，只干预，不控制；只引导，不强制。作为监护人和教育者，给他们传递正确的思想，作出正直的自我表率，营造正能量的社会风气，远比冰冷的规章制度来和强硬的监管模式的更为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