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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给养车的到来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没有丝毫兴奋之情。褚斯山脸臭臭的，团长上来得知情况后，还不知怎么收拾他呢！

年吉祥是团里土生土长的干部，有着十几年的边防工作经验，当年是团里一个边防哨所的战士，从提干一步一步干到了团长的位置，论起对这片防区的熟悉，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他四十多岁的年龄，身材高大，肤色黑中透红，常年保持着一幅不温不火的表情，两只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分，拍到人肩头便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正如现在的褚斯山。

年吉祥带了五辆车进山，一辆开路的铲车，一辆自己乘坐的指挥车，还有两辆物资车和一辆公安机关的警车，拉着官兵的被褥、太阳能、枪械柜和给养物品，军医赵海帆和王关龄跟车上来，刚一到就指挥着卸车，院子里顿时像雪上泼了盆开水，热闹起来。

褚斯山不等团长把慰问的话说出来，首先承认起错误：“团长，我辜负了您的信任，不小心……把他们放过去了。”

年吉祥却意外地点点头：“昨天夜里连队监控室监控到情况后，就第一时间通过卫星电话通知了我。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追踪他们，不是检讨的时候。”

他连水也没喝一口，就招呼着一同前来的公安同志走进了房子。

山盗进山的情况由连队上报到团时，并通报给联防的派出所，这件事团部与所在县城的公安局进行了面对面沟通，上山之前，会都开了好几个，这次跟随前来的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丁晟和两名助手。

刚一坐下，年吉祥就吩咐褚斯山：“你先把情况介绍一下，我和丁副局一起定个方案，这事事不宜迟，还得早做决断。”

王关龄上来后才得知他们沿路与山盗的斗智斗勇，又听到山盗已经越过了哨所进了深山，顿时感到懊恼不已。被陆奈带着来到关着瞿广顺的房子前，看到眼前饿得有气无力的山盗，连询问的心思也没了。

薛小高第一时间煮了一大锅面，也顾不上放些蔬菜，撒了盐，浇了醋，滴上些香油便出锅了，就着几瓣大蒜，一群人吃得酣畅淋漓，看得跟着上来的两名公安干警眼泪都下来了。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哨所的物资基本完成入库，电话也接通了，军网也联上了，与连队联系再不用依靠一部电台。这个时候，年吉祥的临时会议也到了尾声。

褚斯山介绍完情况后，临时的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年吉祥和丁晟补充了几个问题，很快便商量出了对策。

年吉祥抽着一根细细的烟，他没有烟瘾，只有碰到棘手的事才会抽上一支。烟雾在狭小的房里里飘着，伴着他缓慢低沉的声音：“他们进了山之后去向不定，咱们还是分头开展清山巡逻，三个方向展开，最后在那仁汇合，这一段基本还要依靠哨所防守，随时保持联络。”

丁晟点点头：“今天我们连夜赶回去准备巡逻物资，我请示上级出动两架直升机，扩大搜索范围。还有就是，那具尸骨今天我们带下去法检，等确定了人员身份再通报你们。”

年吉祥说：“人物身份倒是其次，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伙人抓到，同时注意防间保密工作，防止他们被逼之下越界逃窜。”

褚斯山提议：“往一、二、三号界碑处现在雪太大，估计还进不去，能不能把团里的无人侦察机配署下来，便于巡逻中侦察。”

年吉祥点头同意，又问：“你们不是抓到了一个山盗分子吗？没问出有用的线索？”

褚斯山摇头：“初步掌握还有五个人逃脱，四男一女，据他说带头的正是张天海……”

“不可能！”丁晟说：“当年我参加了对山盗的围捕，张天海持枪拒捕，被我们的同志击毙在库拉亚冰达坂，尸体坠入了悬崖……”

褚斯山忽然问：“难道他坠崖没死？”

丁晟摇摇头：“绝不可能，他身上起码中了五枪，最后一枪还打在要害上，当时他就站在崖口，倒下时的惯性掉了下去，那道悬崖深不见底，活人掉下去也有死无生。”

褚斯山细想了一下，如果他们在冰河里打捞出的尸骨是张天海，那他身上为什么还带着熊牙项链就可以理解了，如果当年被击毙当场，尸体上的物品或许就被收缴了。

“先不管他是谁，等落到咱们手中，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年吉祥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宣告会议结束。

褚斯山顿了一下，看向丁晟：“丁副局，之前交给你们的两个人，问出有用的线索了吗？”

“没有。”丁晟苦笑道：“他们没和这次的山盗头目见面，不敢肯定带头的是谁。加上他们也没进行违法犯罪活动，已经被遣送回家。我们知会了那边的公安机关，对他进行重点关注。”

“还有件事。”褚斯山说：“我们从瞿广顺那里得知山盗要找一个木匣子，陆奈和西日阿洪在乌登屿找到了个，里面是块兽骨，上面刻的蒙文，我想这可能和他们进山的目的有关。”

褚斯山说着，让人拿来了那片兽骨，几人互相传着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名堂。年吉祥说，我拍几张照片带下去，让人翻译出来再说。

开完会，几个人一起走到关着瞿广顺的房子。官兵并没有过度限制他的自由，只是拿走了他的鞋子和腰带，还给了他一个睡袋。平日里甚至允许他在院子里活动。这时候瞿广顺应该也是刚吃了顿饱饭，盛面条的碗还在地上放着，他拍着肚子坐在铺着睡袋的木板上。

许是见到大领导，他急吼吼地站起来，咧开嘴露出他独有的龅牙：“政府，领导，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你们带我出去吧，让我回家吧！”

丁晟大声喝道：“站直了！没问你不要说话！”

这一声喝不怒自威，当时就把瞿广顺吓得颤颤惊惊，褚斯山心里暗道：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丁晟问道：“你说你们团伙儿里还有四男一女，分别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问完，褚斯山又惭愧起来。当然这和两者的任务分工有关，他只管守防，堵人抓人，却不知这些信息可以让公安干警通过户藉系统更快地掌握这些人的背景资料。

“带……带头的叫张天海，这个你们应该知道，他就是当年的海豹子海爷，还有我的同乡，瞿昌。还有两个也是以前跟过海爷……张天海的，是他的心腹，大名不知道，我们都喊老七和峥叔，哦还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叫阿卓……”

“张天海当年已经被我们击毙，我看着他没气儿的，你竟然说带队的是张天海？你可想好说谎的后果。”

瞿广顺被丁晟的眼睛一瞪，顿时整个人萎了下去，当场号啕起来：“政府，我真不知道啊，我见到的就是张天海呀！虽然几年没见过，但我当年跟过他采玉，这……这我也没想到啊！”

清山清边巡逻是一项大任务，从乌鲁肯萨孜到那仁再到禾木，数百公里的山路骑马要二十天左右，这本来就是每年进哨后和撤哨前进行的例行执勤，不过今年因为山盗卷土重来，扩大了规模，地面两组分两头向那仁收拢，空中无人机低空侦察，虽然暂时没发现山盗的踪迹，但一些零星的抵边盗采、盗猎人员被抓了不少，只不过他们和山盗并没有联系。

褚斯山他们自然也没闲着，每天至少派出两组巡逻，携带着团里配署的无人侦察机，进入深山无人区搜索，沿边的数百个摄像头全部启用，监控值班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可这群山盗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躲到哪个山窝窝里去了。

褚斯山知道，阿尔泰山绵延两千余公里，斜跨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四个国家，我国境内的仅属阿尔泰山的中段南坡，山体长500余公里，除了终年冰雪覆盖的中俄防段，中哈防段也多是无人区。想从这里找几个人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几天前，公安传来通报，那具尸骨的法检报告出炉，确定正是当年被公安干警击毙的张天海无疑。

这伙儿山盗顿时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五一小长假，因为旅游季节到来，那仁草原将对外开放，这边清山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团里和驻地的联防单位便在沿边要道增设了14个执勤点，加上网格化执勤，纵然抓不到山盗，也确保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牧民转场之前，那仁草原的花儿成片成片的开了，仿佛只是两天的功夫，青白相间的草原已经剥离了白色，显现出一望无际的绿意，而原本那些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的野花，像被一阵风带来的一般，铺遍了草原，黄色的金莲花，红色的野芍药，姹色的野牡丹，蓝色的屏凤花，开得最多的，当然是紫色的那仁花，从哨所的岗亭望去，整个草原似乎都被绿和紫占据，那仁花儿像一片又一片紫色的海洋，在风的吹抚中起伏生姿。

那仁花开，官兵垂涎已久的“拇指人参”自然成了每餐必备的美味。薛小高充分发挥了大厨技艺，拔丝别克、小火煎参、子参炖羊肉、野菜别克粥……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花样，每天晚餐成了大家最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