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能跑却不跑

“已经上了出口？”万毅还在磨磨唧唧地我跟发信息聊天。

大哥，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回复你？我现在又不是躺在床上和你刷信息啊。

我懒得回万毅的话，就静静地靠在车斗上，开始了盘算。

我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在我屁股下面，起码要有10几个立方榉木，尤其重要的是，这些榉木很粗壮，单截价值都不止万元，就交易体量上来说，已经不是小数额了。

回想起榉木的价值，我还记起了一件事。

在我才八九岁的时候，一个木材老板来到我们村，用当时就我们觉得天价的5万元钱，买下了村口的那株老榉木。当时村民们的意见并不是一致的，老人们多数反对，但是最后还是架不住实在太穷，在一堆堆人民币的诱惑下，被该木材老板成功说服，将榉木给砍，每家能分到差不多两千块钱。

在老榉木倒下的那一刻，许多老人热泪满目，他们匍匐在地上虔诚地忏悔，久久不肯起身，祈求树神的原谅。

当然，那2000块也极大地改善了全村的生活，我记得非常清楚，也就是那几天，全村突然之间就增加了20几台熊猫黑白电视机。

红榉木，特别是上了年份的红榉木，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高档家具建材，更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国家将榉木列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的时候，乡里林业站的宣传员曾经来到村里宣传过好几次，听说了这样的政策，好多老人还站起来为国家鼓掌，为我们村曾经售卖一颗百年榉木而惋惜。

心绪就这样飘远了。

因为车辆已经驶离了城区，跑到了高速路上，现在我一点控制权都没有，基本处于叫天天不应、也无法应的情况之下，所以我也就暂时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任随刘长元的汽车一直往前开。

期间万毅还发信息给我，说是具体的情况已经再次向张华作了报告，县公安局很有兴趣，重新对案件进行了评估，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

对于这样的信息，我现在都懒得回了，别说满车的榉木，就单单说我现在还在刘长元的车上、随时面临着说不清楚的危险这种情况，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案子了。

对于公安机关对待案件的态度，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甚至都能猜想得到，张华听到我上了刘长元的车，会是怎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肯定又是大发雷霆，怒骂我们不讲原则。

想到这里，我就有点心疼起万毅来。其实，与我现在的处境相比，他肯定更加难过，更加如坐针毡，因为他不仅要承受来自上级的压力，还得关心案件，更是要牵挂我的安危。

所以，有的时候，后方比一线更加难受。

“前方有你、后方有我”我们不是经常有这样的说法吗？

正当我东想西想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刹车，惊心之余，我朝外面看了一下，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加油站。

特殊时段的钟表，总是跑得比平时快得多得多。感觉自己才发了几条信息，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

刘长元把车停在加油站，并不是为了加油，而是走到旁边的服务区，朝厕所走了进去。

趁这个时机，我悄悄跳下了车子，大大方方地朝洗手间走去。

中午在酒店楼下吃的那碗粉实在是有点多，撑得我好几次都差点憋不住了，想要在车上就地解决了呢。

公厕小便区里，没有刘长元的身影，我想他应该是和我一样，亟须解决一个大号的问题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觉得搞笑，刘长元到底是吃到了什么样的东西，连着上了两趟厕所？

也得益于他在城里上的那一次厕所，让我才有了机会告别话痨的出租大哥，跳上了货车。

说句实话，中国的公厕绝对是相当脏的，在2009年更是如此，强压着胃里那种难受的反胃劲，我捏着鼻子蹲了下来，排除体内的多余杂质。

五分钟过后，站在洗手的水龙头前，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实在特么太难受了。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放松，让我意识到了自由和平安的宝贵，我突然有了一种期待：等我洗手出去后就会发现，刘长元早就已经离开了，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怎么来描述当时的感觉呢？我想大家可能都有这样的感受：就如同高中时期，原本学校预定了周末会有一次摸底考试的，当时由于试卷运送出了问题，考试取消了。

就是那种莫名的期盼。

我甚至相信，假如加油站的厕所再干净上那么一点点，我绝对还会多蹲上那么十几分钟，真的只要再干净那么一小点。

为了合理地当逃兵，我愿意。

不过，美好想法还是落空了，刘长元的车还静静地停在服务区里。

我不由一阵失望。

既然是天意，那就没有办法拒绝了，我赶紧跑到零售店里，买了几瓶水和几根烤香肠，坐在花坛边的石坎上，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说真的，还真是泄气了。

我就是觉得，我作为一个村警，基本的工作不就是采集信息和调解矛盾吗，为什么要案件一个接一个地来？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干这样的分外之事，更没有必要去冒如此大的风险啊。

用我们村的话来说，就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正在我吃着的时候，刘长元终于解决完他的消化问题，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了这一次的对手。

方中有圆的脸、浓浓的眉毛、宽阔的额头，身高虽然不高，却与略微发福的身材很相配，怎么看都有点像电影《寻枪》里的那个男主角啊。

明明可以一脸正气，为什么要搞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呢？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刘长元，他倒是对我没有任何关注，瞟都不瞟一眼，就钻进服务区的餐厅里去了。

看见他进入餐厅，我顿时就有点懵了，怎么不按套路来呢，大哥你现在要是开车就走，我保证不跟着你，谁上车谁是傻缺。

无奈啊，上天都不帮我；而我的对手，居然创造着时间好机遇，让我有机会继续顶上去。

不得以，我给万毅打了一个电话。

“你怎么会有机会给我打电话了？”接到我的电话，万毅显得很惊诧，他疑惑地问我说，你们不是刚刚从某个地方过去吗，现在不应该正在某一个路段吗？难道你跳车逃跑了？

“我倒是想逃跑，机会大把的，这不正在请示你这个始作俑者吗？”我没好气地埋怨起万毅来，说他就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把我给骗到一个货车上来，而自己却留在融丰遥控指挥，现行的甩手干部啊。

“我更愿意车上的是我。”听了我的埋怨，万毅也很不好受，他说其实他更不好过，都快要被收拾惨了。现在正在县公安局的指挥中心里，陪同领导们看视频呢。

怪不得大致能说得出我的方位。

“你等一下，张局长要和你说话。”我们正在聊着的时候，万毅突然跟我说，张华要跟我通话。

说实话，现在面对县公安局的这些领导，我一时间都还没有回过气来，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跟他们相处。

就比如这个张华，我就很矛盾：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对我的关心的确是力度非常之大的，不过在我那天为了何华华攻击妇女一事上，我又觉得他挺不仗义的。

我也知道，感情是感情，规矩是规矩，张华他们从程序上来说根本就没有错，都是我的心就是迈不过那道坎，绝对我和他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原本我们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高级警官，一个是辅警中的村警。是我自己生拉硬套，觉得我们之间有感情而已。

因为心里有结，我就没有说话，等着对方问我。

“现在什么情况？”张华也没有磨叽，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问我的现场的情况。

“我们在服务区啊，刚刚刘长元上了个厕所，现在跑到餐厅去了，可能是要吃饭吧。”我把前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张华作了汇报，然后就闭上嘴巴，等他做指示。

“你辛苦了，记得确保自己的安全。”张华叮嘱了我一句，然后又跟我说起更多情况来，经过他们紧急摸排，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之内，从我们融丰县外运出去的珍稀木材，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现在正在发动各村统计遭受破坏的情况，目前数据已经陆续反馈了上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现在你不能放弃。”张华告诉我说，我现在还得回到刘长元的车上去，因为经过林业专家的判断，在短时间内，从我们融丰运送过去的木料根本没有可能全部加工完，或者说还有可能是刚刚转化成产品，还没有来得及转运。

“只有把这些证据全部捏死，我们才能把这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张华说，刚刚已经请示了上级，同意我们直捣窝点，一举摧毁这个违法犯罪团伙。

说得真好听，不过局座你咱不亲自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