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杀手锏

唐军与吐蕃及其仆从军吐谷浑残部，大战于积石山一带。

此刻，终于到了收官之时。

唐军主帅王忠嗣，以其非凡的胆识、卓越的战略战术思维，终于让五万吐蕃联军，引入他精心布置的口袋中。

王忠嗣先是筑造假粮仓，既能恫吓敌军又能为他下一步棋埋下伏笔。接着密令杨铣在押运途中放走一名吐蕃俘虏，接着杖责杨铣，既能达到申明军纪，又能做足戏码。再后来写信催粮，制造全军真的缺粮的假象。

为了让吐蕃相信，又是议和、给敌人对比笔迹的机会，又是让亲兵挨饿装出外强中干的样子、迷惑牟松王子。

还有表面上是减灶之计或者是先行撤兵，实则是命李、郭二将兵分两路，先行潜伏到黄河北岸，等待信号。最后自己以中军精锐伪装成李、郭二将殿后，时不时给吐蕃人可以击溃的假象，终于钓出了吐蕃军的主力。

一旦上钩，王忠嗣立刻发出信号。一路郭子仪军队以杨铣为先锋，攻城拔寨直扑吐蕃人修造的石长城，一路李光弼军队，强渡黄河沿着范家沟西侧扫荡，一举击溃吐蕃及吐谷浑兵马，控制了范家沟西侧所有险隘。

若仅是如此，王忠嗣依旧不是大唐的名将，他还有后手，那将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且说郭子仪和李光弼两路大军，成功完成主帅王忠嗣交代的任务。

任务结束后，立刻燃放狼烟。

此刻，吐蕃大军还在达松和牟松二王子的带领下，同唐军在安愁拉一带厮杀。忽然看到身后狼烟滚滚，三军惊悚。

“报！”吐蕃传令兵灰头土脸的到达松王子面前，“启禀王子，唐军李、郭两支军队，一路从旱平登岸，攻陷我军位于黑大山和积石山一带的所有防御营寨，一路从沙窝登岸，攻陷我军和吐谷浑所部在范家沟西侧的所有据点。我军在南面的营寨，全数陷落。”

达松王子听罢几乎昏厥，附近亲兵眼疾手快及时扶住，才勉强稳定身形。

望着远处山丘上悬挂的李、郭将旗，达松歇斯底里的吼道：“若是李、郭二将的兵马去了我军的南面，那么此地又是谁的兵马！”

唐军，安愁拉大帐内。

王忠嗣得到汇报，李、郭二军成功完成任务。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双眼立刻睁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命道：“传我将令，悬挂我之帅旗。并且，将我事前吩咐你们做好的旗帜，拿出来。”

“是。”

亲兵出去后不久，唐军位于安愁拉的营帐，降下李、郭二将的将旗，换成了王忠嗣的帅旗。还有在营帐的后方竖起一杆大旗。

王忠嗣帅旗升起那一刻，达松和牟松瞬间心惊。

牟松又羞又愧且恼，叫道：“原来这不是殿后军队，而是王忠嗣的中军。哎！真是太狡猾了！”

忽然有亲兵叫道：“王子快看，唐军后面竖起的那杆大旗，是何物！”

牟松抬眼望去，只见夕阳下一面旌旗上出现了日月星三辰。惊道：“这是唐军的三辰旗！”

三辰旗，全名三辰旂旗。春秋云：“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旗是华夏讨伐外敌时，所用的旗帜。

三辰旗下，唐军奋勇杀敌，吐蕃军渐渐支撑不住。

吐蕃制度上的隐忧此刻终于爆发了，各大小领主为了保存实力，厌战的情绪弥漫开来。

达松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唐军中军主力后，以对剿灭唐军不抱任何幻想，又见唐军后方烟尘滚滚，心知是支援的来了。

最后一咬牙，鸣金收兵。

自己亲自断后，让吐蕃大军趁天色还没黑的时候，撤离战场。一直向南撤退，到祁公滩附近才稳住阵脚。收拢兵马，不在话下。

王忠嗣竟然也没有乘胜追赶，而是收拢兵马，连夜后撤到土木其一带安营扎寨。

一天残酷的厮杀，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黑夜降临，杨铣在积石山望楼上，眺望北方。见北方灯火通明，猜想是吐蕃兵在安营扎寨，不由得一声叹息。

“嗣业为何叹息啊？”

站在杨铣身后说话之人，乃是郭子仪。他例行巡视军营，见杨铣站在望楼上发呆。于是亲自登上望楼，正巧听到这一声叹息。

杨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帅不趁吐蕃军心混乱之际出击，而是放吐蕃大军离开，并且让他们从容的安营扎寨。”

郭子仪笑道：“大帅将略岂是一般人能理解，你且与我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两人下了望楼，径直到郭子仪所在大帐。

帐内居中是帅案，帅案后挂着一张当地的地形图。

郭子仪指着地形图，道：“吐蕃营地东面是阿依脑山，西面是范家沟山，北面、西北面是银洞沟山，而南面是黑大山、积石山，东南面也是范家沟山。而我军都在这些地方驻扎兵马，请问这像什么？”

杨铣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像只口袋！我明白了，大帅是要利用这一带的山势地形，分兵把守主要隘口，将吐蕃军尽数围困在此。待其粮草耗尽，一举破敌。”

郭子仪大笑道：“兵法云‘十则围之’，并不是说真的要用十倍兵马去围困敌人，而是要合理运用当地的山川地形。”

杨铣真的是心服口服。

积石山一带人烟荒芜，想要依靠就地掠粮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忠嗣早就想到这点，才排布这一系列的计策。

这就是王忠嗣真正的杀手锏！

如今吐蕃大军北面是王忠嗣的中军主力，西北面是哥舒翰的兵马，东面是安思顺及唐军仆从军，西南、南面是郭子仪的兵马，东南面是李光弼的兵马。

各路大军皆深沟高垒，不主动与吐蕃军正面交锋，打退就回。

牟松王子派出好几路传讯兵，都是一去不复还。起兵攻打唐军，又不得不面对唐军工事坚固的营寨，数次试探性进攻，都被打了回来。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吐蕃军人心涣散，粮草消耗殆尽，而达松和牟松却毫无办法。

眼看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不可。

达松终于做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