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壮士授首

杨铣不知道是哥舒翰存心不让人立功，还是另有盘算。既然是哥舒翰的将令，杨铣自然不敢违抗，只得在光辉村一带等候。

且说吐蕃王子达松，率领一部分吐蕃军队向北进攻王忠嗣的中军主力。目的是拖住王忠嗣，给弟弟牟松制造一个能够逃生的机会。

若是集中主力一起突围，短时间内吐蕃是无法成功。一旦前锋受挫，而王忠嗣的中军主力又从背后杀来，到时候必然全军覆没。因此选择两方同时突围，达松牺牲自己牢牢的拖住王忠嗣，给弟弟牟松突围提高成功的几率。

其实还有个原因，积石山一带地势险要，不利于大部队突围，人多反而坏事。

达松在突围方向、突围人马等各方面可谓煞费苦心。

然而，都逃不出王忠嗣所料！

王忠嗣在大军未兵分几路的时候，就通盘考量过全局。他料定达松必然选择工事不多的唐军东面，因为北面是唐军主力，达松不敢从此处突围。西面是阿依脑山，那里地势太险要。至于南面，达松更不敢突围。且不说积石山上的石长城，单说吐蕃军一旦渡黄河南下。唐军主力就会立刻南下驻扎在黄河北岸，收拢了包围圈。

到那个时候，北面是黄河、东面是范家沟山、西面是积石山，达松就更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忘了说一点，别想乘船从黄河逆流而上，因为阿依脑山和黑大山之间的黄河，叫积石峡。听名字就知道啥情况，何况吐蕃也没那么多船啊。

因此王忠嗣在给郭子仪的密令中，特别提到一旦攻陷吐蕃位于积石山一带的营寨，就让杨铣短暂休整后，赶往支援哥舒翰。

至于吐蕃分兵，也在王忠嗣预料中。东面名叫官亭镇，那里地势崎岖，不适合大兵团作战。想要成功突围，必须控制人数。人多了反而不好，拥挤不堪，很容易自己人误伤自己人。

只是王忠嗣没有料到会是达松留下断后，而不是牟松。

这点不碍大局。

因为罗网已成，任你有通天本领，也休想逃脱。

王忠嗣擎起马槊，俯视远处吐蕃兵结阵整齐逼近。只待王忠嗣马槊放下，便是万箭齐发之时。

达松位于吐蕃军阵的最前沿方阵，到了此时，反而没有了紧张与恐惧，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拖住王忠嗣的主力。

当吐蕃军到唐军射程范围之内，王忠嗣马槊放下，顿时箭如飞雨、朝着吐蕃军铺天盖地而来。

“举盾！”

吐蕃军最前沿方阵全员举盾。

只听唐军射出的羽箭扎在吐蕃军的盾牌上，发成一连串“砰砰”的声音。

有的吐蕃军盾牌太差，被射穿成了，人变成了刺猬。达松身旁的亲兵就有，其实不是盾太差，而是唐军射箭的力道太强。

吐蕃军没有功夫哀痛同袍，继续边挡箭，边向唐军移动。

达松透过前面士兵的缝隙看到唐军的陌刀队，以及唐军身后的排矛兵、刀盾兵等，大喝一声：“攻！”

吐蕃军朝着唐军，大踏步冲了过去。

他们面对的是唐军精锐陌刀队。

陌刀队结阵向前，如同墙壁一般向前而进。

陌刀队后面的排矛兵和刀盾兵，亦结阵紧随其后。

双方鼓声阵阵，如惊涛拍岸，又似大雨倾盆。鲜血似流水、人命似草芥，惨嚎声、杀声交织成死亡的旋涡。

与此同时，牟松以尚延朔为前锋，对镇守官亭镇的哥舒翰部，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哥舒翰手持马槊死战在前，在他身后擎着将旗的士兵已经死了三个，可见战况惨烈。

就算是如此惨烈，哥舒翰却没有通知杨铣加入战斗。

驻扎在光辉村的杨铣，望着远处厮杀的同袍们。尽管心里焦急不已，但是面上不动声色。

这是大帅教给他的道理，身为大将无论是喜是悲都不能写在脸上，始终保持镇定。

厮杀从上午一直到中午，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唐军王忠嗣一方，已经将亲兵部队派上了战场。身边只剩下护卫的李晟等数十名亲兵，保护安全。

吐蕃达松一方，情况更糟糕。他的亲兵已经死伤殆尽，其他吐蕃兵马已经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眼看败局已定，达松把心一横，想出最后一条毒计。

“尚延彦将军，你过来，本王有话讲。”

达松让剩余亲兵结成.人墙，不让唐军靠近。特地唤来，尚延朔之弟尚延彦。他是尚延朔临走前，留在达松身边保护达松。

“王子唤我何事？”

尚延彦盔甲破碎，血染一身。头发散乱如同乞丐，依旧威风凛然。

“尚延将军！我要借你的首级一用。”

达松眼含热泪，没有任何征兆的说道。

“王子欲用，末将岂惜一死！”

言讫，尚延彦面朝吐蕃方向，自刎而死。

达松含泪上前，跪下磕头，然后一刀割下尚延彦的首级。

唐军、王忠嗣处。

王忠嗣登高而望远，已看出吐蕃军溃败已成定局。只待收拾残局，就可以和哥舒翰汇合。彻底围歼吐蕃军，完成此次战事。

忽然有背上背蜈蚣旗的传令兵，靠近王忠嗣。

“报！”

传令兵翻身下马，高低式蹲姿，弯腰看不清面容。左手高举一个渗血的包袱。道：“肖怀恩将军斩杀吐蕃大将尚延朔之弟，尚延彦。特派标下前来，送大帅过目。”

尚延彦的威名虽不及其兄，也是吐蕃一员勇将。能得到他的首级，是大功一件。

王忠嗣不疑有他，令传令兵将首级送来检视。

“是。”

传令兵起身，弯腰一步步快速靠近王忠嗣。

就在距离王忠嗣只有五十步时。

“且慢！”

李晟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唐刀挡在传令兵的身前。

“达松王子！别人不认识你，我却认识。你忘了当日议和，杨铣身边的小将吗！”

李晟刚才注意到这个传令兵无论回话，还是走路，一直不肯抬头。又听声音觉得很熟悉，再看传令兵的身形，终于让李晟想起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吐蕃勇敢三军的达松王子。

达松见计谋败露，也不再伪装，拔出腰间唐刀。

只听“铿锵”一声，两人唐刀交锋碰出骇人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