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未老的黄忠

夏门发生的变故，令天生喜欢看热闹的中国老百姓很快停下进城出城地脚步，自发围成一圈，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守门的当然不止一个官兵，一队巡逻的兵马接到报告，迅速朝这里赶来，为首者高大英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仿佛放出了百万伏特的电流，大姑娘小媳妇甫一接触就不能自已，双腿发软。他便是袁绍，出身于势倾天下的官宦世家“汝南袁氏”，从高祖父袁安起，袁氏四世之中有五人官拜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大汉十三州。袁绍庶出，过继于袁成一房，甚得袁逢、袁隗喜爱，凭借世资，年少为郎，不到二十岁出任濮阳县长，有清正能干的名声。不久，因母亲病故服丧，接着又补服父丧，前后共六年，之后拒绝朝廷辟召，在雒阳闭门谢客，以读书打猎自娱。

党锢之祸中，袁绍和曹操等人结成了一个以铲除宦官为目的的团体。黄巾起义爆发以后，汉廷被迫取消党禁，大赦天下党人，袁绍这才接受了大将军何进的辟召。这期间，袁绍和何进的关系逐渐升温，雒阳作为大汉首都，分四部，设部尉，管理京城治安，曹操就曾担任北部尉；袁绍被授权管理京畿治安，即四部尉全都归袁绍调遣，袁大公子此时也是意气风发，满腔热血，愿意为了大汉朝去死。因为家世显赫，袁绍根本不怕京城的权势人物，没办法，咱家里有人！除了皇族宗室真的惹不起，就是三公犯了法他也敢捋一捋虎须——正缺一个好名声呐！

“让开！让开！”京兵推开人群，为袁绍清出一条通道。

圈子里，被打的官兵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其他的守门官兵围过来，七八杆长枪同时对准了中年男人和少女。少女不屑地扫了半圈，如玉的手轻轻抚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心里估算：再怎么说也是京兵，嗯，不知道半盏茶的功夫能不能解决战斗？

中年男人急得冒汗，心说我这个女儿啥都好，就是做事风风火火，披了一身皮的官兵是随随便便打的吗？何况这里还是天子脚下！事情闹大了难以收场，难道我不仅要失去儿子，还要失去女儿？

袁绍的及时到来让剑拔弩张地局势稍稍缓解，少女一看是个难得一遇的帅哥，心思活泛，握剑的手松了松，有点舍不得拔剑。袁绍很讲道理，先问了具体情况，搞清楚了不禁翻白眼：就为了一点小事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

“某乃雒阳校尉袁绍，有话好说，不值得动手。”袁绍站在双方当事者中间，当起了和事佬，心说我现在还不是司隶校尉，不能自毁形象，大汉以孝治天下，面子工程是很重要的。

“骂人不对，打人也不对，但人家姑娘是急父之所急，孝心可嘉，你——向姑娘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袁绍指着捂脸的官兵，声色俱厉地说。

挨了一脚的官兵心里那个委屈哟，就别提了，又不敢和上司对着干，别别扭扭地冲少女拱手：“小娘子，小生言语鲁莽，多有得罪，请小娘子和老大哥见谅。”

中年男人就坡下驴：“无妨，无妨，是我在门口耽搁太久，小哥也是按规矩办事。”

官兵恨不得搂住中年男人亲两口，叫上一声“理解万岁”。依少女的脾气不会善罢甘休，但袁绍在侧，总得给帅哥一个面子，哼哼两声算糊弄过去了。

袁绍命士兵驱散围观人群，作为一代枭雄，他还是很会笼络人心的：“不知二位上京是有事，还是单纯的走亲访友？”

中年男人叹道：“回大人的话，某家黄忠，字汉升，耕于乡野，一农夫耳。这是草民的独女黄舞蝶，马车里是草民的独子黄叙，犬子自幼多病，年已十七，尚以药石维命，忠于心不忍，多方求医，仍不见效。雒阳乃大汉帝城，神医无数，故来求诊。”

袁绍摸着唇边修剪精致的胡须，微笑道：“除了宫中供奉的太医，绍正好知道城北有一神医，不妨与二位一同前往。”

“不必，不必，大人公务繁忙，草民自己去就行了。”看样子黄忠没抱多大希望，这么多年走遍天下还是没能根治儿子的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袁绍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坚持，双方互相告辞。那些百姓见没热闹看了，作鸟兽散，城门口又恢复了秩序井然，林宁等人正站在黄忠父女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眼看卢三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林宁心想：就算不为拉拢黄忠这样的猛将，替手下撮合一段姻缘也是好的。

黄忠父女赶着马车准备入城，林宁等人跟上，在进入城中宽阔的巷道后，林宁紧走两步，赶到黄忠前面，深施一礼：“壮士便是南阳黄汉升乎？”

黄忠怔道：“正是，先生是……”

“吾姓林名宁，字如靖，忝任渔阳太守。”

“原来是林太守，失敬失敬。”

黄忠一脸敷衍，林宁的名声早就传到了荆州，这样的反应说明黄忠救子心切，没心思对名震天下的林宁先生曲意奉承。林宁也不生气，他知道黄忠的儿子在历史上英年早逝，雒阳就算有神医，也救不了，或者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得到神医的救治。托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福，林宁把华佗忽悠到了碗里，其他人治不了的病，除非是癌症之类，华佗一出手，总能妙手回春。

“壮士的话方才我都听到了，可否让我看看贵公子？”林宁想着自己也知道一点医学知识，先瞅瞅再说。

黄忠没说话，黄舞蝶看林宁和袁绍不能比，也就顺眼一些，不禁冷笑：“你会医术？天下多少大夫都治不了，你有何本事？”

林宁苦笑，这姑娘太刁蛮了，真把她和卢三一起撮合，有小伙子受的。

这时田丰开口了：“我家主公虽不通医术，却博闻多才，学究天人，看一看也无妨，难道黄公子的病受不得风？”

“倒也不是，林太守请吧。”黄忠用眼神制止女儿的胡闹，掀开车厢前帘，冲林宁一伸手。

黄叙长的秀气，皮肤很白，连女人都要嫉妒，应该是常年窝在房间里捂出来的。由于病痛的折磨，皮包骨头一般，眼窝深陷，神色憔悴，不过很懂礼貌，挣扎着向林宁拱手。林宁看不出子丑寅卯，示意可以把车帘放下了，沉吟道：“恕我才疏学浅，看不出黄公子是何病症……”

黄舞蝶立刻讥讽道：“说你没本事，你还偏要逞能？我看你——”黄忠大声咳嗽，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剩着的话才憋了回去。

“不过，神医华佗正在渔阳，若壮士在雒阳寻医未果，可去渔阳，到郡守府报我林宁的名字即可。”

黄忠的眼神终于有了光彩：“华神医当真在渔阳？”可见华佗的名声就是比一般神医来得响亮。

“林宁怎敢相欺？这段时间我要留在雒阳觐见天子，住在顺天客栈，壮士可以随时来找我。”林宁说，顺天客栈是雒阳城中心的一家老店，靠近皇宫，护送卢植入京的章平和管亥就在顺天客栈住着。

于是双方分别，林宁等人前往顺天客栈，卢三这小子离得老远了还依依不舍地回头，裴元绍揶揄道：“你再看，黄姑娘能把你的眼珠子剜出来！实在不行，我去抢人，保证今晚让你们圆房。”

卢三臊了个大红脸，林宁和吕布、许褚同时心说：你那本事，不说黄忠，黄舞蝶你都弄不过，还抢人？别被人抢了就是好的。

林宁拍拍卢三没受伤的一边肩膀，安慰道：“你若真对黄姑娘有意，我一定玉成，只是黄姑娘的性格……”

“大人，属下怎敢亵渎佳人？”卢三还在装模作样，殊不知饿狼根本藏不住屁股后面的大尾巴。

顺天客栈，早就得到消息的章平、管亥在门口迎接林宁等人，林宁给两人引见吕布、裴元绍、周仓，互相见礼，这才一起进了客栈。章平已经订好了房间，连日常生活用品都备齐了，林宁心中赞叹：这个章邯的弟弟不说才能，单是这份干练周到就很不错。

天色渐晚，林宁让各人早点休息，带着章平、管亥进了自己的房间，询问卢植的安危。

“虽有小人作梗，卢尚书海内人望，朝中大臣多有帮衬，加之我等上下打点，已经官复原职。”管亥回答。

林宁道：“很好，准备礼物，明天去卢府拜见。”

还没说上两句话，卢三在门外禀告：“大人，有汉室宗亲刘晔求见。”

章平、管亥面面相觑，林宁开始很紧张，生怕锋芒毕露招来猜忌，此时的大汉朝纲严整，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被抓，最好是撒钱，买通十常侍保命，林宁的念头刚转到这里，一听后面的“刘晔”两个字，心中稍安。

此人虽然是宗室血脉，但没有野心，对汉室也没有多少忠心，不然也不会一直辅佐曹操、曹丕父子篡汉了。像荀彧那样真正忠于大汉的外姓人，林宁可以理解，毕竟荀彧受了多年儒家教育，荀氏家族世受国恩，但刘晔身为宗室，却甘愿埋葬祖宗基业，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或许因为曹操起兵时还是大汉忠臣，刘晔倾心辅佐，等曹操羽翼丰满，暴露个人野心之后，刘晔就算想反也无能为力了，所以选择随波逐流。

人心啊，果然是世界上最猜不透的东西。

注：黄舞蝶为完全虚构人物，历史上黄忠只有一个早夭的儿子，没有女儿；而吕布的女儿吕玲绮，历史上吕布真有一个女儿，但名字不可考，所以吕玲绮算是半虚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