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回 塞外明月

西山口大捷，倒是让金蒲一带暂时的平静了下来。虽然一些当初出城避难的人，又渐渐的回到了城里，但依旧不复旧貌。白天还稍好一些，到了夜晚，金蒲城内往日的歌舞喧闹早已不在。只不过人心倒算是暂时的安定了下来。

可是耿恭却无法真正的安下心来。因为他明白，第一次金蒲之战能取胜，主要是匈奴人的大意。而这次的西山口之战，却是因为出其不意。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其再来的话，只怕这仗可就不好打了。毕竟接连的消耗之下，现在他麾下的汉军只剩三百余人。而所募之兵勇，毕竟战斗力有限。是很难在短时间能将他们整合训练，达到汉军的战斗力的。

坐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手捧着主簿下午呈上的竹简报奏，耿恭一边计算着当前的军力与耗费。一边思索着对策。

看着耿恭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范羌不由的上前轻声问道：“将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耿恭一抬头，放下手中的竹简：“哦！是范羌啊！你怎么也没睡呢？”

“我刚刚巡完城防回来，这一时倒还睡不着。”

耿恭站起身来：“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刚到亥时的金蒲城内早已一片安静，两人信步的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城楼之下。城门值守的军士一见是他俩，忙上前行礼。

耿恭忙一摆手：“兄弟们都辛苦了！我们只是随便走走，你们不用管我们！”

来到城楼之上，远处山峦的影子，在月光之下，若影若现。由于今日正好是满月，所以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于天上，洁白和月光将城外也印照得格外的明亮。

“将军！您是否还在担心着什么呢？”范羌这才问道。

一手扶着垛口，一手握着旁边的旗杆，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明月。耿恭望着城外，许久后这才说道：“你说若是此时匈奴大军突然来犯，我们还能守住这金蒲城吗？”

听他突然反问自己，范羌愣了一愣之后，忙向耿恭一施礼：“不知将军是想听实言吗？”

“当然是实言！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吧！此刻就你我二人，不必隐晦！”

“将军！请恕我直言。虽然我们两度击退了匈奴大军，但毕竟依旧是敌众而我寡。倘若匈奴大军再次来犯的话，其准备也必定会更加充分。对我们的情况也更加的了解。而我汉军，现所余者不过三百余人。所募之兵虽众，但却战力有限。且这些人构成复杂，也各有其利。倘若一但战事不顺，匈奴再威逼利诱之，只怕会生出许多变故出来！就算我们能守住一时，只怕也难以长期固守！”

耿恭听后也不由的点点头：“是啊！你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打算将我们汉军的主力全部移往疏勒城驻守。你以为如何？”

范羌一听，忙问道：“那这金蒲城和那些募军呢？”

“募军依旧驻防金蒲，我准备让张岚来统率他们。这样便能与疏勒遥相呼应，若是匈奴围攻金蒲，我则可率汉军袭其粮道，扰其侧后。我汉军虽少，但却精锐。能让匈奴人不敢小视。而匈奴若围攻疏勒，那里地形险要，我军虽少，却可固守。匈奴人急切之间，是难以攻破的。而他们也不放心，在金蒲还驻有这两千多的募军呢！”

范羌听后，不由的点头赞道：“将军之策甚好！这样两处呈犄角之势。若非匈奴动用数万之众，我想他们很难做到一一击破。”

耿恭不由的笑了笑：“其实此也并非什么万全之策，只不过是当下的权宜之计罢了！所以我准备交给你一项任务！”

“将军请下令！”范羌一听，忙着行礼。

耿恭拉着他的手道：“这里只你我二人，不必过于拘礼！”

“诺，那请将军吩咐，我范羌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耿恭笑道：“倒也没这么严重，我知道。要想真正解除当前之困局。除非是朝庭再次征发大军前来，彻底的击败匈奴，使其远遁漠北，再不敢南犯。这样西域诸国方能真正的得到和平，丝路也才能通畅。”

说着耿恭轻叹一声后，接着道：“当然，我也知道，朝庭要征伐大军，并非易事！所以我准备给朝庭上书，让朝庭知道当下这里的情况。以期朝庭早做定夺。”

“将军就是让我去送信吗？”

“当然不止，眼下已近夏末，我军自出征以来，将士衣衫早已破旧。所以还需你前去催问寒衣，以便我将军过冬之用。而你与驻的敦煌中郎将郑大人相熟，因此这个差事交给你是最为合适的！”

范羌听完，这才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属下明日便起程赶往敦煌！定不负将军所托！”

拍着他的肩膀，耿恭道：“此去路途遥远！你也得一路小心！明日一早，我便将奏折将予你，你可呈于郑大人，让其转呈朝庭便可！”

“请将军放心！属下…….！”

正说话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耿恭右手按住剑柄，忽地转过身来喝问道：“什么人？”

“是我！”

只见月光之下，阿依娜古一身白衣，夜风之中，衣袖轻舞、丝发微飘，手中提一食盒，宛如天上下到凡尘的仙女一般。

“阿依姑娘？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耿恭有些意外的问道。

阿依娜古忙上前轻声答道：“我闻知您食少而事烦，再加之睡得又晚。所以便叫人做了些点心，想给您送来。可听闻你手下人说，您和范将军到这儿来了，所以我就跟着找来啦！”

耿恭尚末开口，一旁的范羌却忙识趣的一行礼：“将军！阿依姑娘，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阿依忙上前两步，打开盒子：“范将军！要不您也尝尝吧！”

范羌笑道：“多谢阿依姑娘，我还不饿。那我先行告辞了！”说罢向耿恭一行礼，便转身离去。

看着范羌走远了，阿依这才拿起一块点心来，递到耿恭嘴边：“您尝尝吧！”

耿恭本想伸手去接，可没想到她直径递到了嘴边。他又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张口轻咬点心。

“好吃吗？”阿依娜古用那如一汪泉水般的双眸看着他问道。

“嗯！好吃！”

一听他说好吃，阿依忙又拿起一块来塞到他嘴里。“好吃您就多吃点吧！”

耿恭吃着点心，拉着她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旁的阿依面带着微笑的看着他，弄得耿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有些尴尬，他忙指着天上的月亮：“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美啊！”

阿依娜古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那一轮明月，不过随后又扭头看着耿恭，略带俏皮的问道：“你说是这天上的月亮美？还是……还是我更美啊？”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不过在这月光之下，倒是不容易看出来。

“啊！”听她这么一问，耿恭不由的扭头去看她。四目相对，耿恭也不觉心中为之一动，愣了一愣，这才不由的轻道：“当然是你美啊！”

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了好一会，阿依有些羞涩的避开了他的眼光，随即双手轻挽他的右臂，将头也轻轻的靠在他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耿恭也没有闪躲，而是任由她依偎在身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再次抬头看着那高挂在塞外天空的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