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常留的神氏】

清晨，窗外传来徐徐的清风，飘来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长长短短的鸟鸣。

阳光充沛，万物都被渡上了一层明晃晃的银光。天空碧蓝如洗，树木郁郁葱葱。

今冬降的房间面向南面由鹅卵石铺就的整齐街道，道路两旁的小摊摆满琳琅满目的物品，不时传来小贩奋力地叫卖声。

路上熙熙攘攘地走着各种行人，他们大多和今冬降穿的一样，暗色的宽大裤子和短褂，当地人都这么穿。

但是奇怪的是，今天的街道上还掺杂着几位穿着不寻常的人，他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今冬降快起来了，快呀！”中秋站在楼梯口大声疾呼。

今冬降无奈地把脸蒙在被子里继续睡了起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木，照射进来，形成斑驳的光斑。

没过一会，就听见有人跑上楼梯的声音，中秋一屁股坐到床上，拼命地摇晃着藏在被子下面的今冬降。

“哎呀，你不要吵我睡觉嘛。”今冬降嘟囔了一句，用力翻了个身背向中秋。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港口来了很多艘船，大家都跑去看了。”中秋用兴奋异常的声音说道。

“船有什么可看的。”这小子就是这样，天天大惊小怪，今冬降想。

“不是，不是，街上来的是「常留」的人，后来来的是「追刹」的船只。”中秋立马补充道。

今冬降“蹦”的一声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竖在脑袋上，满脸激动地说：“你说有「常留」的神氏来这镇上了？”

“嗯嗯，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突然就出现在镇子的街道上了。然后来了两艘船，说是······”

没等中秋说完话，今冬降已经抓着衣服跑了出去。

平日里听都难听到的人物，如今怎会都聚集在这穷乡僻壤的小镇，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怎么会引来常留和追刹两大族人，他想着飞奔出门。

中秋也七扭八歪地追了上去，边追边叫着今冬降的名字。

今冬降刚跑出门口时，马上注意到了街上穿着长袍的神族。

他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神族的人，面前一共有七位。

他们穿着修身的银色长袍，上面绣着流云般的金丝图案，看起来利落而华贵。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匀称，额前带着豪华精致的头饰，浅棕色的长发。腰间别着装饰着蓝色宝石的匕首，皮肤白皙如同掺着金粉般栩栩夺目，脸上挂着严肃而高贵的神情。

将佩剑竖直放在面前，双手扶在剑柄上。

他们站在隔壁邻居家的木门前，以三角形的方式排列，身上笼罩着金色的光芒。周围的空气似乎有生命力般，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流动。

邻居戈多总是神神秘秘的，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袍，瘦高的像站起来走路的黄鼠狼，身材枯瘦感觉不久就会一命归西。

难道他是什么神族的人物？

今冬降边激动的像蛐蛐一样活蹦乱跳，想上前几步看看。

他的脚还保持着迈步的动作，下一瞬间，眼前的空气“嘭”的一声爆开，如同四下散开的透明冰柱一般，尘土飞扬，今冬降的身体像被踢起的石子一样从地面飞起，然后朝几米开外的城墙抛离而去。

中秋吓得呆立在原地，手上的匕首掉在了地面上。

街上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叫声。

这时，邻居家的木门“咤”的一声打开了，无数卷动的紫色光芒从门**炸而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自己径直射来。

今冬降顿时感觉身体接触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像是摔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俯下身看，自己连同手里的衣服一起被一团流动的紫色纱雾接住了，这团纱雾如同流云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众人围了上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媪如同见了神迹般惊呼：“这是神术啊！”

其他人也接连着表示赞同。

只见众人低眉顺手渐渐后撤，让出一条道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紫衣女人扭着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是她？今冬降身上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是那位之前见过的神族姑娘，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好看，一举一动散发着女性的魅力，不同凤二娘的千娇百媚，但更显得顾盼生辉。

额前的神鸟头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紫衣女人缓缓地扬起右手，纱雾飘回，紧紧地围在了女子的双肩。

今冬降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你没事吧？”紫衣女人向今冬降走来，微微皱着眉头，语气像初春的风一般轻柔，眼神温婉流转。

“没事，没事。”今冬降故意压低声音，伸出右手，挺起胸膛回答道，他认为这样自己看起来会显得更加成熟。

“他们就是这样，总是这么鲁莽。”紫衣女人掩着口鼻嬉笑着小声说到。

今冬降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瞧，你的手都破了。”紫衣女人受惊似的发出一阵叹息。

“快给我瞧瞧。”说着捧起今冬降的手端详了起来。

今冬降险些晕厥过去，女人的手温润丝滑，像名贵的丝绸制品，不，比丝绸更加细滑。

他压抑着胸口烈烈翻滚的热血，猛地摇了摇头。

“我叫西紫，你呢？”说着抬起头对上今冬降的眼睛，虽说今冬降才15岁，他的身材已经出落的和成年人一样高大了，唯独脸上还带着少许稚气。

西紫，西紫，今冬降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后，心想真是个好名字。

“我叫今冬降。”今冬降傻气的笑了起来，右手挠着脖子后面的皮肤。

“你瞧，好了！”西紫睁大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充满了魅惑人心的迷人气息。

今冬降一看，手上血淋淋的口子，已经完全愈合了，甚至看不出一点点痕迹。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左看右看，不禁嘴上赞叹道：“神奇，神奇，姐姐你难道是神族的大夫？”

“大夫？哈哈······我哪是什么大夫，这是神术！”西紫歪着脑袋微笑着说，脸上浮现出少女天真烂漫的神情。

“神术？姐姐你可以教我吗？”今冬降的脸红红的，看着西紫。

“怕是不行呢！”西紫撅起了嘴巴。

“神术与幻术不同，只能神族的人能修炼呢！”西紫伸手擦掉了今冬降额头上的汗水。

今冬降哪顾得上失望，早被西紫迷得神魂颠倒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差点一头栽在西紫的怀里。

“刚才他们吓到了你，这是给你的赔礼。”西紫轻轻地将一个精致的小物件放在了今冬降手里，说完点了一下头走回了屋内。

今冬降呆呆地望着西紫离去的方向。

众人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盯着今冬降手里的器物看来看去。

“这是个什么呀？”女童发出疑问。

“这是个玉鸟。”一位妇人扯着嗓子喊道。

“瞧，有鸟喙还有翅膀呢！”农夫附和说道。

“不是，不是，这是个鸟面人身的神兽。”刚才那位老媪摆着手说。

突然今冬降想起什么似的，将玉神兽揣进兜里，跑向了猪肉铺的后门。

身后响起了众人扫兴的叹息声。

“你不去港口看追刹的船了？”中秋一把拽住了今冬降的衣角。

“追刹，我没听错吧？你不要命了，祭氏的人躲还来不及呢！”今冬降揉了揉耳朵。

“那我自己去。”中秋赌气似的哼了一口气。

今冬降跑回铺子一楼靠左的仓库，抽出了一块砖头，缺口正对邻居家的客厅。

这是去年夏天，他为了偷邻居戈多的钱挖的，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到他把钱藏到哪去。

总能看见他对屋内的一个鸟型铜器，自言自语。

今冬降向里望去，缺口里现出了邻居戈多和西紫的身影，屋内光线昏暗，气氛凝重。戈多跪在**，西紫慢悠悠地绕着大厅来来回回的踱步。

“属下无能，小公主还是被追刹带走了，该受责罚。”戈多跪着爬向西紫的脚边，上前作揖，语气颤抖着浮现出莫大的恐惧。

西紫听到了戈多的话后，停下了脚步，傲慢地说：“是该责罚。”那神情与刚才的西紫完全是两个人，让人看了觉得不寒而栗。

西紫扬起右手，大厅角落的鸟形铜器如同真的变成鸟一般，飞到了两人中间，落地后收回翅膀，又从新变成了铜器的模样。

铜器里传来了水流的声音，就像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的声音，没过一会只见铜器里的水如同喷泉一般汹涌地向上翻动，逐渐汇聚**的形状，只不过缺少一只手臂。

戈多显得更害怕了，他将整个身体都放在地面上。胸口猛烈的起伏着，脸上的汗珠打湿了地面。

今冬降看的睁大了眼珠，眼都不敢眨。

“你已经在南城潜伏了14年，却还是让追刹的人先得手了。”水型的男人发出声音，他的背后隐隐发出猩红色的光，宛如来自地狱的幽灵。

“再给我一次机会，属下定将功补过，前往追刹找到······”没等戈多说完话，他的身体如同被闪电击中般炸向半空中，西紫朝戈多缓慢地走了过去，冷冷地看着戈多，眸子如同冰珠，透出森然的寒气。

汇聚**形的水突然失去神术一般，化成普通的水，像雨滴一般哗啦啦地淋到了金器里。

西紫嘴唇微张着，娇嫩的嘴唇中露出明亮的皓齿，和细小的粉色舌尖，像眼镜蛇吐出信子般鬼魅。

房间的温度极速下降，西紫的瞳孔逐渐收紧，脸上露出杀戮的神情。

只见戈多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他的目光混浊，眼球开始充血，直到看不见一丝眼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黏稠的声音。

突然，戈多身体里的血液突破身体的屏障似的从胸口喷溅而出，如同在空气中纵横交错出无数条猩红色的长蛇，攀向紫衣女人的手心，血液在手心的上方形成圆球形的液态形状。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戈多发出尖锐的哭嚎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般阴森恐怖。

他的身体开始萎缩，发出“咔吧咔吧”骨头断裂的声音。

最后枯竭成黑炭，如同解体的房屋一般，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今冬降顿时觉得像吞了一块重石一样，忍不住弯起腰呕吐了起来。

他蜷缩在角落，实在不敢想象这位残忍的女人和刚才对自己言语温存的西紫是一个人。

太阳穴猛烈的跳动着，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疯狂翻涌的恐惧，不断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

今冬降听到身边传来黏液滑动的声音，像是什么怪物从新长出身体，发出血肉拉扯，重组“咕唧咕唧”的声音。

水缸里的水宛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如同疯长的藤蔓般形成无法散开的手的液态形状，像灵活的水蛇，闪电般从水缸里窜出来，一把将他抓进水内。

一阵眩晕后，今冬降发现自己出现在某个漆黑的地宫中，四面没有窗户，腥蓝色的光从头顶三角形的石顶**倾泻下来，在地宫的岩石地面**形成光柱，一位看起来和他年纪相当的少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像死去了一样躺在**。

她的右手手腕上长着似乎是血肉形成的浆果色神鸟图腾，银白色的头发铺泻在地面上。

轰然一声爆炸声，整个空间响起高频的蜂鸣，把耳膜刺的生疼。

今冬降被一连串的嘶鸣撞的胸口炸裂，痛苦捂着耳朵，大口大口地呼吸。

内脏宛如被某种不可抵挡的力量牵扯，马上就要脱离身体，四周的空气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割进血肉。

石壁的每个缝隙一瞬间“呼啦”一声燃烧起橙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宛如远古遗迹般的地宫。

这时，蜂鸣停止了，地宫中恢复了死寂般地沉默。

今冬降抬起头，喉咙里充满了黏稠的血浆，嘴角渗出丝丝血液。

他发现自己被7位身穿金色长袍的神族环绕，与刚刚看见的7位神族，完全不同。

他们的长袍上镂刻着发亮的金色纹路，如同梦幻般的烟雾一样包裹住他们修长而结实的身体，额前戴着标志着身份地位的繁华复古头饰，在火焰的照射下，闪耀着凛冽的光芒。

白灰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凶狠的杀意。

今冬降，吓得面色苍白，退到黑暗中。

一位金黄色头发的独臂男子，向今冬降走来。

他的脚步声在悠荡的地宫中荡出幽深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