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工地械斗

三十七

夏斛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扯着嗓子喊道：“哎哎哎，你们，还有你们，都给我停下来，赶快滚出去！”

正在与土匪们殴斗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看着这帮不速之客，阿淼叔也放下手里的铁锹，走了过来，边走还边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捣什么乱，我们这是学校工地，去去去。”

夏斛一听，大声说道：“他妈的，这块地是兴鑫公司的，我奉命来收地。”

阿淼叔哈哈大笑：“笑话，这块地明明是圣玛利亚教会学校买来的，怎么就成了什么兴鑫公司的了？…”

夏斛没有等阿淼叔说完，就对手下土匪下令说：“少他妈的废话，给我打。”

夏斛话音一落，就上来三个土匪，拳**加把阿淼叔打倒在地上。其他渔民和农民见状，纷纷涌上来理论，也被土匪们殴打。渔民和农民们气不过，就与他们搏斗起来，一时间建筑工地鬼哭狼嚎，乱成一团。

甄颐赶紧从工地的入口处赶了过来，吴兰也紧随其后，她边跑边高声呼喊：“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回事，到我们学校工地上大人啊？”

吴兰则高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报警了。”

夏斛放开正在被殴打的渔民，走到甄颐跟前，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拆开，展开，往甄颐眼前一晃说：“你看清楚了，这是兴鑫公司买地的契约，这块地是兴鑫公司的，因此，我要把闲人都赶出去。”

甄颐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要把契约拿过来仔细看，夏斛甩手把契约收了起来。甄颐说：“这不可能，我是通过政府买到的地，怎么成了兴鑫公司的地呢？”

吴兰这时走到了前面，指着夏斛说：“你们看着就不是好人，再不走我真要报警了。”

夏斛看看吴兰说：“呵呵，小黄毛丫头，报警，你报啊。少他妈多废话，契约让你看了，赶快走人，否则休怪大爷我无礼。”

吴兰说：“你敢。

甄颐怕伤着女儿，赶忙把吴兰往后面扯了扯：“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什么都敢抢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不信中华民国就没有人管了。”

夏斛一听，急眼了：“嘿，你个老娘们，给脸不要脸，是吧？”

夏斛边说边推搡甄颐，吴兰气不过，逮着夏斛的手腕咬了一口。夏斛甩手给了吴兰一个耳光，把她打倒在地。

阿淼叔刚刚摆脱几个土匪的围殴，一看校长被打，就吆喝一嗓子，带着三个人冲过来，与夏斛等人殴打在一起。

大徐跑的很快，马上跑回了自己家里，拿出一个白铁盆子，右手拿起门口的一个捅火棍敲击起来，一时间“哐哐哐”的金属撞击声传遍曾厝垵。

大徐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父老乡亲们呢，都快点出来啊！我们的圣玛利亚学校现在建不成了，孩子们以后不能上学了啊！今个儿突然来了一帮土匪，硬说土地是兴鑫公司的，甄校长被打了，阿淼叔们也被打了，大家快去啊，不然一会就要死人的了…”

“哐哐哐”的声音像是号角，大徐的喊叫像是命令，曾厝垵几个村里都出来了一些人，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砍刀、扎枪等各式各样的武器。

林阿贵第一个跑出家门，他大声喊道：“这他妈没有王法了？”

章阿荣也跑出来喊叫道：“这还了得，学校建不成了，咱们的孩子咋上学呢，走啊，打他们狗日的。”

不一会聚集起了几十号人，大徐对大家说：“甄校长这几年多不容易啊，为咱们建一个平民学校求了多少人，做了多少难，咱孩子们上学才不要钱。这要是被兴鑫公司抢走了地，学校建不成了，我们的孩子就不能读书识字了，咱们就还要穷下去啊。”

阿成说：“这个兴鑫公司是日本人和几个洋人开的公司，我给他们送过货，他们是成心欺负咱渔民哩。”

林阿贵说：“大家别在这吆喝了，走，把他们赶走。”

三十八

厦门民国路上有一处不起眼的小楼房，淹没在周围大大小小的楼群里，甚至它的大门看起来很窄小，有点破烂。但是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却让这个小院子一下子神秘、威严起来。

肖锋，一个看起来训练有素、身手敏捷的人，打扮也很另类。从头到脚一身黑，特别是衬衣领带都是黑的，衬托的黑西服有一种煞气。他的黑色礼帽上黑丝带上好像有一缕蓝色线边，很容易把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而忽视了他炯炯有神的双眸。

他的另一侧是两名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一丝不苟地保持立正姿势，在那里戳着，手里的武器铮光发亮，过往行人看到他们，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躲，再绕过去。

那两个日本军人身后有一块长方形的牌子，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写着：

日本东亚慈善协会

此时，在日本东亚慈善协会的贵宾室里，日本驻厦门**领事广田寺郎正在与林灏进行密谈。

广田寺郎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雪茄后，很潇洒地弹去烟灰，然后，放下雪茄，整理了一下领带，这才看着坐在对面的小林直一郎：“小林君，听说你来到厦门，遇到了一些意外？”

小林直一郎淡淡地一笑，看着广田寺郎说：“领事先生，小事，不足挂齿。本来我到厦门就要到您府上拜会，反而让您前来，多有失礼，请原谅。”

广田寺郎说：“哪里，我接到本部指令，小林君是作为南海特别视察员到这里视察，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竭力配合。”

小林直一郎站起来，往广田寺郎这边走了两步，坐下，拿起一支雪茄，用手捋来捋去，显得很不经意，但是他说出的话却是有些分量：“多谢关照。最近我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初步调查，发现这里有很多台籍浪人，日籍浪人，他们主要是开烟馆，妓院，赌场，商店，菜馆。这些商务经营是否向帝国纳税，能够纳多少水，没有数据，更没有人管理。”

小林直一郎看看广田寺郎睁大眼睛期待的样子，接着说：“问题的关键是，这些浪人在这里借着帝国的旗号，徇私肥己，却又张扬舞爪，违反中国法律，激起中国人对大日本帝国的敌视，这对于帝国南进计划非常不利。因此，我当在合适时间展开整治，希望得到领事先生支持和谅解。”

广田寺郎说：“是的，我们已经进行过初步整肃，把他们经营的地方进行了合并。具体的数字和详情，我会在近期给你一份报告。”

小林直一郎说：“那就有劳领事先生了。”

广田寺郎接着说：“当然，我这里也有一个棘手的要务，需要小林君帮助。”

小林直一郎一听，略感意外，但还是沉着地回答说：“请广田君吩咐，我一定尽力。”

广田寺郎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对小林直一郎摆摆手。小林直一郎也来到了窗前，向外看，没有明白广田寺郎的意思。

广田寺郎指着对面一个烟馆说：“那个烟馆是黄彪的。”

从窗户向外望去，正对面有一个烟馆，门口有一个中国人被推搡出来，他想争执什么，但是看到又出来两个打手，要揍他，就点头哈腰地走了。

然后，广田寺郎示意小林直一郎一起回到座位上，他接着说道：“黄彪，是厦门同安帮的土匪头子，他一直在暗中与英国人进行烟土生意，近两年来，把我们帝国在福建云南的烟土市场份额挤占了不少，大藏省对此颇有微词。”

小林直一郎似乎猜到了什么，“噢”了一声。广田寺郎接着说：“有情报显示，最近英国人与黄彪又有一桩大的烟土交易。同安帮在厦门势力强大，黄彪还是兴鑫公司股东，我们不好出面呛单，我希望小林君能够把此单夺过来，并且把这个烟土买卖渠道重新控制在我们日本人手里，这对帝国非常重要，拜托了。”

小林直一郎沉吟了片刻，回答说：“嗯，此事重大，我需要严密部署。…另外，我需要至少5个人来实际执行。这些人可以公开露面，又不是我帝国的机要人员。”

广田寺郎也沉吟了片刻，思忖了一会说：“哦，我的明白，我会给你安排合适人选。”

三十九

大徐、章阿荣、林阿贵、阿城带着几十个农民和渔民，急匆匆地从渔村小道上往学校建筑工地上赶。章阿荣边走边说：“乡亲们，这帮土匪是想断了咱们孩子们上学的念想，也断了咱们人老几辈盼来的读书梦啊。”

快速行进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呼应，表达为了孩子们，一定要拼命保住学校的决心。这使大家更加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横刀立马，斩断阎罗。

工地上，夏斛正在指手画脚，指挥土匪在殴打施工人员，冷不防腰间被重重一击，他倒在地上，翻滚几个圈，刚停下里，又被阿城飞来一脚，踢在了脸上。

刚才那一**是大徐打的，这个时候大徐高声叫道：“就是这个家伙带着人来闹事的，我们打死他们。”

夏斛别看瘦，土匪生涯让他练就了挨打的功夫，他一个扑棱爬起来，一遍捂着脸，一遍高叫着：“吴舫，吴舫，你他妈的快回去叫人啊。哎吆吆……”

瘦猴似的吴舫刚刚躲过林阿贵的大刀片，闻听夏斛的高叫，一溜烟跑了。

甄颐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她生怕再打出人命来，就冲着大徐等人喊叫着：“别打了，别打了，一会要出人命的，这可怎么办啊？”

吴兰把甄颐拉倒一边，交给一个老师，然后对甄颐说：“妈咪，你离现场远一点，不能被伤着了，我去叫一个人来，就能把事情摆平。”

甄颐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说：“好的，兰儿，快点，你快点去吧。”

吴兰似乎有些放心，马上转身往工地外跑去。因为太急，把鞋子跑掉了一只，她返回来，把鞋子穿上，又系的紧一些，然后跑开去了。

在兴鑫公司的办公室里，藤田淞南口中衔着雪茄，在办公桌前来回走动，黄彪则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两个玉石的圆球，来回把玩。浅野秋岗拘谨地站在一旁。

藤田淞南走了几步，站在黄彪面前说：“黄彪君，这次如果能够把这块土地拿回来，对我们大大有利，对你也大大有赏，我们的合作，也会更加紧密。”

黄彪身子微微往前弓着，回答说：“藤田先生，中国有句老话，有奶便是娘，您让我发财，我肯定要效犬马之力。何况，我与藤田先生还有更加有意义的合作。”

黄彪的话音刚落，吴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大，老大，不好了，出大事了。”

黄彪走上去就是一脚，把吴舫踢倒在地上：“他妈的，不会稳重点，吓着藤田先生，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吴舫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泥土，结巴着说：“我们已经把工地上的人收拾了，忽然来了一帮…一帮…渔民，和和和…”

吴舫越急越转不过舌头来，黄彪扬手就是一嘴巴，吴舫挨了打，嘴巴利索了：“…和农民，他们拼命啊，我们抵挡不住了，二当家的让我回来搬兵。”

黄彪扭头想了一下，转过身来对藤田淞南说：“藤田先生，您看，我尽力了，现在他们人多，怎么办？”

藤田淞南笑笑，看了一下身后的浅野秋岗：“浅野君，该是你出场了，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浅野秋岗腾地转到了藤田淞南身前，身子一躬：“嗨，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藤田淞南接过电话，只听到里面很严厉的声音，然后，藤田淞南回答说：“嗨嗨，明白，让他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