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怀疑猜疑

四十

民国大街上，吴兰坐在黄包车上，一个劲地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

黄包车夫已经是大汗淋漓，他边喘着气，边回应说：“姑奶奶，我…腿都快跑断了…实在跑不动了…”

吴兰说：“你快点，我一会给你双倍的车钱。”

黄包车夫突然慢慢地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姑奶奶…你绕我一回吧。…我不要钱了，你下来自己走…走吧。”歇了一会他又说：“等你给我双倍钱，我累死了，有用吗？”

这吴兰一看，没辙了，只好坐在车上等着车夫缓缓劲。等他站起来又开始走的时候，吴兰才说：“对不起，是我心太急了，所以才这样逼你…”

车夫边跑边问：“姑娘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吴兰就把学校工地现在陷入格斗的事说了个大概，那车夫一听，突然拼命地跑了起来。吴兰反过来劝他慢点，别把身子累坏了。这车夫说：“原来是为了圣玛利亚慈善学校的事，我要拼着命跑。我的孩子以后也要去读书呢…”

此时，在兴鑫公司大门口，浅野秋岗组织了一帮浪人，正在进行安排。他对咓仔说：“咓仔，这次是藤田先生撑腰，你们要不择手段，把那块土地给我争过来。”

咓仔说：“浅野君，格斗打架我们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打死人了呢？”

浅野秋岗说：“放心吧，这次打死人也没事，由领事先生背后撑腰，还有藤田先生出面周旋。”

咓仔说：“哈依，明白了。”然后一挥手，一帮亡命浪人跟着他跑了。

浅野秋岗要去督阵，就招呼黄包车，但是路过的几个黄包车夫一看是日本浪人，都颠颠地躲开跑了，浅野秋岗只好踩着木屐往前跑去。

东亚慈善协会大门前，广田寺郎刚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两边的哨兵向他敬礼，他回头微微点头致意，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在身上，差点摔倒。他扭过头来一看，一个姑娘向他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起，我不小心撞着您了，请您原谅。”

吴兰边对广田寺郎道歉，便往里面走去。“吆西。”但是她没有想到突然被两个哨兵拦住了。一个哨兵威严地说：“这里是大日本机构，闲人禁止入内。”

吴兰一看，急急忙忙地说：“我不是闲人，我要找林先生。”

哨兵毫不客气地拦住说：“你的，没有预约地，林先生不会接见你的。”

广田寺郎这时插话道：“请问姑娘是谁？你要找哪个林先生？”

吴兰赶紧对广田寺郎说：“我叫吴兰，我要找的就是小林直一郎先生。”

广田寺郎闻听，又问道：“你们是老朋友？”

吴兰没有回答，只是胆怯地点点头。广田寺郎接着问道：“你找小林直一郎有什么事啊？看我能不能帮你的忙？”

吴兰正不知怎么回答呢，肖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吴兰，就招呼道：“呵呵，小才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肖锋又看到广田寺郎在，就走上来鞠躬问候说：“广田先生，您还没有走啊？需要我为您效劳吗？”

广田寺郎一看，这个中国姑娘与肖锋这么熟悉，肯定与小林直一郎关系不一般，又捉摸不透他们怎么刚到厦门就会有这么熟悉的朋友，但现在这种局面还是不便多接触，就推辞说：“哦，你来了正好，这位姑娘来找小林君，你把他带进去吧。”

说完话，广田寺郎转身上车，走了。坐到车子里，他拉开帷幔，又看了一下吴兰。

肖锋出来接人，两个哨兵不再阻拦，看着他们走进院内。

四十一

在东亚慈善协会会长办公室里，小林直一郎正在打电话，看到肖锋带着吴兰急匆匆走了进来，感到很是意外。他按住话筒，示意吴兰说话。

吴兰看到小林直一郎，似乎心中有了依靠，马上急切地说道：“林先生，这会有一大帮土匪在我们学校工地上打人闹事，还还还，……”因为太急切，她一口气没说完就结巴起来，神情很害怕，还很紧张。

小林直一郎一看，就把电话压下来了，站起身来，走到旁边一个高脚茶几旁，倒了一杯凉开水，走过来，递给吴兰，安慰着说：“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吴兰接过茶杯，猛喝了一口，才缓缓平静下来，接着说道：“我妈妈建的圣玛利亚慈善学校正在施工，突然来了一帮土匪，非说这块土地是兴鑫公司的，要我们停工，走人。我们与他们理论，他们就开始殴打我们和现场施工人员。我妈妈被他们打伤了，现在正在殴打渔民，他们好凶啊……呜呜呜…”

吴兰话没有说完，就气愤地痛哭起来，小林直一郎看了一眼肖锋：“哦？有这等事？”

吴兰用手帕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接着说：“我妈妈和那些渔民、农民都等着你去解救呢。”

小林直一郎闻听眼珠转了一下，然后慢慢说：“今天实在不凑巧，我上午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抽不开身来。这样，你去找一下张巡长，还有那个记者方什么来着，他们出面比我还强。”

小林直一郎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起来，紧接着，另外一部电话也响了起来，两部电话的闹铃吵得人很烦。小林直一郎只好拿起刚才压下去的那个电话，说：“那件事情就那样办理，我这里没有余地了。……”

吴兰看看现状，看看小林直一郎和肖锋，无助又无奈地走了，肖锋紧随着她走下楼去。

林灝看着吴兰走出屋子，就把电话都压下了，然后拿起一个暗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学校建筑工地上这会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一帮浪人手持日本刀，对渔民和农民大打出手，许多人已经被打伤，章阿荣被咓仔用刀砍死，随后，咓仔站在尸体旁高声威胁到：“谁在对抗？像他一样，死啦死啦地有…”

大徐则在另外一个土堆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高喊着：“乡亲们，刚才是土匪，现在是浪人，他们已经把我们的好兄弟阿荣打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仅也会被打伤打死，我们的后代也别想安宁，我们跟他们拼了。”

林阿贵也跟着号召说：“这帮台湾浪人忘了祖宗，杀害中国人，我们跟他们拼呐。”

双方的鼓动都很有效，渔民农民与日本台籍浪人马上簇拥到一起，开始混战。

三个渔民一起来对付咓仔，谁知这个家伙久经格斗，技巧娴熟，很快就把三个人分别砍伤。咓仔挥刀要杀害渔民的时候，不防备背后遭到了攻击，大徐刚把一个浪人砍到，看到三个受伤渔民危险，就直接把刀背扫过来，打在咓仔身上。

刚刚站立起来的夏斛正好在大徐身后，他用刀子直接捅在大徐身上，大徐哎吆一声，倒在地上。

四十二

吴兰坐的黄包车急速地在警察局门前停下来，吴兰扔下一张大钞票，就往大门里面跑去。黄包车夫看看钞票，想要给她找钱，却看到她已经跑进去了，就摇摇头走了。

警察局大院里，一队警察刚刚集合完毕，张彤江边扎武装带便往队前走，吴兰看到后，立即大叫起来：“张巡长，张巡长，快去救救我妈！”

吴兰话没有喊完，脚下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张彤江赶紧跑过来，蹲下来问道：“你妈怎么了？”

吴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圣玛利亚学校…工地…土匪们袭击……”

张彤江搀着吴兰站起来：“知道，我们现在正要往那里去呢。小于，你去门口叫辆黄包车。”

小于警官答应一声，立即跑出院子，张彤江搀扶着吴兰往大门口走去，后面的警队自发地跟在后面。

黄包车到了，吴兰坐了上去，前面带路，张彤江骑着自行车紧随其后，警员们则步伐杂乱地一路慢跑，沿途很多人看着，感到怪怪的。

浅野秋岗这时满身是汗地站立在东亚慈善协会大门口，肖锋看看他，似乎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很厌恶地问他：“你的什么地干活，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浅野秋岗本来是奉藤田淞南指示，要到圣玛利亚学校慈善学校建设工地监督驱赶甄颐等人，结果**一个传令兵送来紧急命令，要他尽快前来面见小林直一郎，接受任务。他为了这一路小跑，把他累的像孙子似的，听到肖锋问话，才醒过神来，赶紧回答说：“我是奉总领事命令，前来拜见小林直一郎先生。”

随后，他随着肖锋来到了小林直一郎的办公室。

小林直一郎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头的文件，足足有两分钟时间，不说话，也不让坐。

浅野秋岗低着头，僵硬地站着，眼睛乜斜着**小林直一郎，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面熟，他是什么来路？怎么看着有些像那天在维多利亚咖啡馆打死大尉的人。一时心里又拿不准，就这么一直默默盘算着。

浅野秋岗正在转动脑筋，冷不防传来小林直一郎威严的声音：“大日本帝国厦门总领事广田寺郎先生交办一件事务，一些细节需要有人来做，你是广田君派来的人吗？叫什么名字？”

“嗨，我是浅野秋岗，愿为天皇陛下效劳。”

小林直一郎一按桌子上的电钮，肖锋推门走了进来。小林直一郎对他吩咐道：“我还有事，具体事务，你给他布置吧。”

肖锋立正，微微低头回答说：“哈依。”

小林直一郎傲慢地走出了办公室，野秋岗对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浅野秋岗心里咯噔一下子，因为这个背影与数年前在东京一个人的背影那么相像，浅野秋岗眨巴了一下眼睛，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