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可疑的吴吉（乱花渐欲迷人眼）

高瞻远又一次来到了粟莲君所在的拘留室，想把闵月秀被害的事情告知粟莲君，却在面对憔悴疲惫的粟莲君时觉得有些不忍启齿。

“粟老板，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高瞻远看着粟莲君慢慢地说道。

粟莲君苦笑道：“高局长，好像您每次来见我总会告诉我一些坏消息。”

高瞻远叹了口气道：“今天的消息，绝对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坏的消息了。”

粟莲君心里一紧，忙问道：“难道是小飞也出事了？”

高瞻远摇摇头道：“出事的不是柳小飞，而是你的妻子。”

高瞻远这一句话，犹如晴空霹雳一般，炸得粟莲君的整个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您、您说什么？月秀她怎么了？”

“粟夫人她被人杀害了，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未能幸免。”

粟莲君的脸色变得惨白，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他咬牙道：“是谁干的？”

高瞻远道：“根据现有的证据，我们判断杀害粟夫人的人便是之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粟莲君一脸难以置信：“你难道认为是小飞杀死了月秀？这不可能！”

高瞻远道：“凶手是不是柳小飞我们还不确定。”

粟莲君惨笑道：“是阿得，一定是阿得杀了月秀！我早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阿得做的！”

“粟老板，我早说过这几起案件都是人为的……”

粟莲君猛地抬起头，盯着高瞻远一字一句问道：“若是人为，为何你们到现在还抓不到凶手？”

高瞻远愣了一下，反问道：“若依粟老板所言所有案件是粟双飞的鬼魂所为，这一次，你身在警局，他要如何杀人？”

粟莲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梦得是否安然无恙？”

高瞻远觉得粟莲君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便道：“他确实毫发无损，你想说什么？”

粟莲君似是在自语：“梦得长得太像阿得了，也许他真是阿得的转世也说不定，也许……”

“粟老板，请你清醒一点，不要再为逃避现实而欺骗自己了！粟双飞已经死了，不会再次回到世上，也无法以任何形式去惩罚、杀害任何人！你若一味执迷不悟，不配合我们，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不仅无法弥补你所认为的自己曾对粟双飞犯下的过错，反而会因此对更多的人造成伤害！”

高瞻远又劝慰道：“再者说，梦得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他还小，以后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你这个父亲，你若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他该怎么办？”

粟莲君低头不语，良久才低声道：“梦得他，他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去警局给你们安排的新住处了。”

粟莲君吃惊地抬头道：“我们？您这是要把我放出去吗？”

高瞻远点头道：“凶手在你被拘留的时候再度犯案，这足以证明你与案件无关，所以我有了充分的理由释放你。”

粟莲君没有一丝欣喜，而是惨然道：“于我而言，出去苟活还不如就在这里死去。”

“但对梦得来说却不是这样。”高瞻远平静地说道。

粟莲君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只是，在我出去之前，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月秀的遗体？”

高瞻远略一思索道：“这个自然，按程序本也应让粟老板去确认尸身的。只是，粟夫人死状可怖，希望粟老板在心里有所准备。”

“高局长放心，我、我承受得住。”粟莲君点了点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高瞻远于是带着粟莲君到了停尸房。在这之前，她已经派人来此吩咐陆骋暂停验尸工作，并用白布将尸体脖子以下的部分牢牢盖住。

粟莲君一到闵月秀的尸身前便瘫软在了地上，他怔怔地看着闵月秀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几乎欲哭无泪。

高瞻远站在门口，见此景心有不忍，于是留了两个警员看着粟莲君，便离开停尸间，去物鉴科找高秋阳询问情况。

粟莲君对着闵月秀的尸身喃喃说道：“月秀啊月秀，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是真心诚意地爱着我的，即使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很冷淡，你也不曾改变过分毫。可你若早知今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千方百计地将我强留在你身旁？

“勇敢地追求爱情的你是没有错的，虽然你确实为此做了些不恰当的事情，但总比我只会拼命逃避自己内心要强。是我的犹豫和懦弱牺牲了你我两个人的幸福，也牺牲了阿得的人生。

“可是，阿得怎么能将我的错都归咎于你呢？今天躺在这里的人不应该是你，应该是我！应该是我呀……”

因陷入悲痛而无法自拔的粟莲君几乎是被两个警员架着出停尸房的。

一路上，粟莲君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周遭的时候毫无关心的意思，却在看见吴吉迎面走来的时候开始发狂。

吴吉是被严锦和徐天宇带进警局的，他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着，一脸从容不迫的表情，仿佛目的地不是审讯室，而是会议室。

粟莲君第一时间发现了吴吉的存在，于是猛地挣脱了两个警员的束缚，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撞开严锦和徐天宇，冲到吴吉面前。

粟莲君伸手一把抓住吴吉的领子，嘶吼道：“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

此时，高瞻远和高秋阳、汪怀赤听见骚动也过来了。

汪怀赤想要上去制止粟莲君，高瞻远却用眼神示意他先静观其变。

吴吉面对粟莲君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丝毫的慌张。他注视着粟莲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部，轻轻笑道：“师伯，后天可是我师父的忌日了，我们到时一起去给他上香怎么样？”

粟莲君闻言颤抖着说道：“小天，你不觉得月秀和我那未出生的孩儿很可怜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

吴吉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他紧紧盯着粟莲君说道：“当年惨死之后差点无人收尸的我师父不是更可怜吗？这些都是报应！懂吗？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吉开始大笑起来，模样几近癫狂。

粟莲君身子一震，双手送开了吴吉的衣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睛渐渐失神，口中喃喃道：“是报应吗？是报应吧！报应啊报应……”

这时，已在一旁观看多时的高瞻远终于发话，让高秋阳将粟莲君带出警局。汪怀赤见状也吩咐严锦赶紧把吴吉领去审讯室。

高瞻远见人都走了，便问汪怀赤：“刚才你还没来得及跟我说完吴吉的事情，严锦他们上午在舞厅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汪怀赤愤愤地答道：“一提起这件事情我就生气，严锦方才去找那两个盯吴吉的警员询问昨夜盯梢的状况，却看到他们竟然还躺在舞厅的沙发上酣睡。严锦把他们叫起来一问才知道，他们昨晚被吴吉劝进舞厅喝酒，最后喝得烂醉，根本不清楚吴吉后来的行踪。还是我在舞厅里事先安排好的几个老伙计告诉严锦，吴吉昨晚灌醉那两个蠢货后就匆匆离开了舞厅，直到早上八点多钟才回到舞厅对账。”

高瞻远皱眉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吴吉是几点离开的？”

“大概是凌晨一点钟左右。严锦打电话向我报告后，我觉得吴吉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就让严锦他们直接把吴吉带回来调查。”

高瞻远又问：“那两个警员处理了没有？”

汪怀赤道：“我已经将他们撤职查办了。”

高瞻远点头道：“要严惩，杀一儆百。”

汪怀赤答道：“明白了，局座。对了，您怎么突然将粟莲君放出去了，不是要留他在警局保证他的安全吗？”

高瞻远道：“我们要打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的被动局面，唯有‘兵行险着’才行。我认为，凶手的最终目的必然是粟莲君，所以一旦我们释放了粟莲君，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汪怀赤不解道：“局座的意思是要‘引蛇出洞’？但吴吉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为什么还要……”

高瞻远反问道：“你现在能确定吴吉就是真凶吗？”

汪怀赤摇了摇头。

高瞻远又问：“退一步讲，假设吴吉确实是真凶，你能确定他没有同伙吗？”

汪怀赤又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只能把破案的希望放在粟莲君身上了，毕竟只有他是最明确的联结所有案件的关键人物，至于他的安全如何保证，就要看你的了。”

汪怀赤心领神会地说道：“局座放心，我刚才已经在粟莲君要入住的地方那里安排好了人手，让他们日夜轮班，严加防范了。”

高瞻远又道：“还有，吴吉这个人给我的印象，虽然年纪不大，却有很深的城府。这一点，从他能独立将鱼龙混杂的舞厅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可以看出来。所以，我们想从吴吉的口中问出点什么，恐怕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汪怀赤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而且我现在也有些担心我爹那边，依老爷子的性子，若是知道我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汪家的人抓了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高瞻远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现在我们得先尽可能尝试着撬开吴吉的嘴。走吧！”

路上，高瞻远二人遇到做完案件登记也往审讯室去的严锦，便一起过去了。

到了审讯室门前，却见门虚掩着，外面没有一个看守的警员。

高瞻远等人从门缝里往外一看，只见审讯室里，三四个警员正围着吴吉聊得热火朝天，嘴上还各自叼着一根香烟。吴吉一边赔笑着说话，一边还用打火机给其中一个警员点烟。

严锦见汪怀赤和高瞻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急忙喝了一声，把那几个警员从审讯室里叫出来，当着汪怀赤和高瞻远的的面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

高瞻远皱着眉头看了严锦他们一眼，便带着汪怀赤进了审讯室。

吴吉见他们进来，便从容地站起身，客气地说道：“等你们好久了，高局长，大少爷，两位请先坐下吧。”

高瞻远看着一副泰然自若模样的吴吉，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汪怀赤在高瞻远身后站定，对吴吉正色道：“听好了，吴吉，在警局别叫我大少爷，叫汪队长！还有，你要搞清楚，你到警局不是来做客，而是接受调查的，请端正一下你的态度。”

吴吉笑道：“那我就当汪队长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太客气了。”

说完，复又坐了回去，然后盯着汪怀赤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也希望汪队长能清楚一点，我固然不是警局的客人，但也绝不是犯人，所以还请汪队长能依法办事，可千万不要将‘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不然传出去，影响太不好。”

汪怀赤很是不满：“吴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办事向来依法依规，何需你来多言！”

吴吉笑道：“既然汪队长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汪怀赤提高了音量道：“好了，吴吉，不要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了！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你今日凌晨一点之后，都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吴吉微笑道：“不好意思，汪队长，在汪老爷给我安排的律师到这里之前，我不方便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

汪怀赤冷冷道：“吴吉，你不要以为我父亲真能做得了你的挡箭牌！”

吴吉却道：“我作为汪家的人，代表的是汪家的利益，如今汪队长代表的警局不顾情面侵犯汪家的利益，汪老爷依法律规定请律师维护汪家的利益，怎么会变成我拿汪老爷当挡箭牌呢？”

汪怀赤听吴吉话里有话，分明是在暗中讽刺自己，顿觉气血上涌：“你……”

高瞻远这时开口道：“吴老板，你所说的律师何时能到？”

吴吉道：“应该很快就到了，烦请高局长再耐心等待一下。”

高瞻远点点头，起身道：“既如此，吴老板就暂在此等候，我和汪队长先离开，等你的律师到了，我们会再来向你问话。”

说完，便带着汪怀赤走出了审讯室。

汪怀赤埋怨道：“局座，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审问下去？这小子也太气人了！”

高瞻远道：“你不觉得他这一次跟上次相比从容很多吗？甚至神情里还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完全是有备而来的样子。”

汪怀赤生气地道：“就是这一点才气人，好像我们真的拿他没办法一样！”

高瞻远道：“他的得意对我们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坏事，今天正是他太过自信，所以才会露出破绽。”

汪怀赤忙问道：“局座可是有什么发现？”

高瞻远道：“你还记不记得吴吉刚才对粟莲君说的话？“

汪怀赤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道：“刚才他提到了粟双飞的忌日？难道那一天发生什么事情吗？”

“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粟双飞做这一切，那么他会在粟双飞的忌日杀粟莲君的可能性极大。”

“就目前而言，吴吉的嫌疑是最大的，如果我们一直控制住他，是不是就能降低凶手再杀人的可能性？”

“关于控制住吴吉这件事，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吴吉是真凶，恐怕你父亲是不会让我们如愿的。我相信，很快他就会逼我们放走吴吉。”

“那我们岂不是在后天之前就必须查出真相，抓到凶手？”

“这就要看我们能不能在粟莲君身上找到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