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醒序幕（牡丹亭上三生路）

高瞻远见汪毓繁陷入往事悲伤不已，为免他一时接受不住打击，决定暂不让他知道柳梦真日记的存在。

“瞻远，你实话告诉小舅舅，你表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你在查的案件有关？”

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的汪毓繁有着敏锐的直觉，一语便切中了事情的关键。

高瞻远正准备回答，电话铃声忽而响起。

“局座吗？是我！”

高瞻远一接，原来是汪怀赤从警局拨来的。

高瞻远忙问：“抓到吴吉了吗？”

派人抓吴吉是高瞻远进书店前的安排，因为她在车上已经大致看完了柳梦真的日记，当下便断定吴吉是这系列案件的幕后主谋。

“没有，去抓吴吉的兄弟回报，他的住所已经空无一人！不过，刚才师父打电话来，说他刚掌握到一些吴吉的线索，现在就去找你，让你千万不要离开书店。”

听闻惠初霖那边有了进展，高瞻远松了口气，便又问汪怀赤：“送检的标本结果出来没有？”

“具体成分没那么快能检验出来，不过化验的同事判断那液体应该就是牛奶。”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守警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明白，局座！”

高瞻远挂了电话，汪毓繁忍不住问她：“吴吉究竟是什么人？他跟真儿的事有关系吗？”

高瞻远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向汪毓繁解释道：“吴吉是柳仕伦的养子，也是粟双飞的徒弟。而粟双飞，其实是玉莺伯娘和柳仕伦的亲生儿子。最近死的那些被害人，都是吴吉认为侵害过粟双飞的人。表哥从吴吉那里知道了所有事，所以加入了他的复仇计划。”

“你是说，粟双飞是真儿同母异父的兄弟？真儿为了帮他复仇杀了人？”汪毓繁的声音因为震惊颤抖起来。

高瞻远默默点了点头。

“难道那些案件都、都是真儿做的？”

高瞻远默然，不敢直视汪毓繁的眼睛。

“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多好的孩子啊，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汪毓繁沉痛道。

高瞻远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小舅舅，目前在案的证据确实都指向了他。”

汪毓繁低头沉默良久，方才抬头看向高瞻远：“瞻远，怀真他是逃跑了吗？”

“准确来说是失踪了，他应该已经发觉我们追查到他了。而且，粟莲君的儿子也失踪了，我想就是他掳走的。”

汪毓繁吃惊道：“他掳走个孩子做什么？难道他连孩子也……”

后面的话汪毓繁说不下去了。

高瞻远摇摇头：“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那个孩子，确保孩子的安全。”

“你现在有头绪吗？”

“我记得吴吉说过，今天是粟双飞的生忌，我想他们可能会在今天做出什么事情。”

汪毓繁闻言瞪大了眼睛：“你说今天是粟双飞的生忌？难怪！难怪啊！”

高瞻远急问道：“小舅舅，难怪什么？”

汪毓繁满眼悲痛：“难怪你玉莺伯娘选择在今日自尽！”

高瞻远吃惊道：“小舅舅，今天是玉莺伯娘的死忌吗？”

汪毓繁痛苦万分：“没错！冬月二十四日，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和真儿亲眼看着玉莺嫂子从楼顶跳下！”

这时，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高瞻远猜是惠初霖到了，忙下去开门。果然门一开，就见到神色紧张的惠初霖。

高瞻远有些吃惊，这是她第一次在惠初霖身上看见紧张的情绪，虽然那抹紧张的神色在高瞻远出现的瞬间就消逝了。

“常瀮，出什么事了吗？”

“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我们上楼再说。”惠初霖一手抓个厚牛皮纸袋，一手拉着高瞻远就往楼上走。

“汪先生，借我张桌子。”

上了楼，惠初霖匆匆跟汪毓繁打完招呼，便开始取出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高瞻远和汪毓繁都凑上前去看。

“这都是我的人从吴吉的私宅里拍到的。”惠初霖递给高瞻远几张相片。

“私宅？”

“我的人找到了吴吉的一处秘密宅院，看起来就是吴吉用来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你看，迷幻香、昆曲行头，还有道士服。实物我已经派人送去警局给了怀赤。”

这些证物让高瞻远更加肯定吴吉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谋。

“最重要的接下来的这些东西。”

惠初霖接着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叠照片，然后一张张排放在桌子上：“这些照片都是我的人在吴吉私宅的内堂里拍到的。”

先是一张供桌的全景相片，供桌上面摆放着许多个巴掌大的木人偶。那些木人偶皆正面放置，姿势各异，发饰衣物俱齐，奇怪的是几乎都没有脸。

木人偶总共排了四层，最外一层从左到右依次是：一对衣裳破烂的农夫农妇，农夫抱着一头骨瘦嶙峋的牛，农妇垂手站在牛后；一个单膝跪地的道士；一个双膝跪地的富绅。

第二层依次是：一个大腹便便、袒胸露腹地侧躺着，手持烟枪的男子；一个昆曲小旦打扮但衣衫不整、接近半裸的女子；一个像狗一样蹲在地上的警察；一个身怀六甲的贵妇人，手扯着一个小男孩往前走。

第三层依次是：一对怀抱牡丹花的昆曲青衣和小生；一个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一对互相搀扶的男女帮佣。

最里面一层只有两个木人偶，其中一个比其他所有人偶都要高，而且是唯一一个有脸的。人偶穿着秦广王服饰，脸却是清秀的男子容貌。另一个人偶则是身穿长衫、胸前挂着相机的记者，左手握判官笔站在秦广王右侧。秦广王的右手还抓着记者的左手臂。

惠初霖继续摆放出手里的照片。后面的相片都是给全景相片里的木人偶单照的，每个木人偶两张，正面一张，背面一张。

高瞻远逐一看过去，眉头紧蹙得愈加厉害。

每个木人偶的后背都被刻上了对应的名字：农夫是“赵老大”，农妇是“赵姑”，道士是“柳不觉”，富绅是“汪嗣繁”，烟枪男子是“吴纯一”，小旦是“金燕子”，警察是“郭奕清”，贵妇是“闵月秀”，小男孩是“粟梦得”，青衣是“粟双飞”，小生是“粟莲君”，白衣人是“高瞻远”，男佣是“秦善”，女佣是“李娟”，记者是“汪怀真”。

然而，那个“秦广王”背后的名字却出人意料的既不是“吴吉”，也不是“柳小飞”“柳梦赎”，而是“赵换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