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临危受命

经营十几年的山寨一朝被毁，百十名弟兄只生还一半，积累的所有武器弹药都没来得及带出来，尽数资敌。大当家黑蛇王身受重伤，虽然没有致命，但在用匕首给他剜子弹的时候，也疼的昏了过去。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又发高烧，能不能挺过去还两说。

经此一劫，黑蛇寨的弟兄们都垂头丧气。虽说大当家醒着的时候，明确表态要去投奔八路，但八路在哪里，能不能收这些土匪出身的汉子，还是个问题。况且，要去往东陵山，还是要经过白虎山铁蝎子的地盘。莫说大当家身受重伤，众人武器不凑手，就算在全盛的时候，能不能闯出铁蝎子的封锁，也成问题。

唐正远远躲在一边，也想着心事。沈小果来到他身边，道：“唐正哥，你在想什么？”

“果果，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我们顺利地逃离鬼子魔爪，在密林里又叫鬼子吃了一个大亏。说实在，我心里都飘了起来。都说鬼子凶残狠毒，但也不过如此。谁知道，我刚做了初一，鬼子反手就收买汉奸土匪，借着汉奸的手，顺利地来一次斩首行动。这些，我该预见到的。最起码也该提醒大当家小心防备。只是，我沉迷在从前胜利的喜悦里。根本就没有想，甚至不愿意想。结果，连累的大当家当场重伤，黑蛇寨被破，几十位弟兄死于非命。现在这些人一定在埋怨我吧。鬼子汉奸知道了我们这只刚刚团结起来的抗日队伍，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不知道该如何高兴呢。”

沈小果摇摇头，“铁蝎子勾结日本人，吞并其他山寨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不会允许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所以，大当家并没有怪罪我们。我想，只要他们不糊涂，也不会怪罪我们吧。”

正说着，就听旁边有人说：“不，你害得我们流离失所，害得山寨被毁，害得大当家身受重伤，这事不能算完。”

唐正抬头一看，只见黑蛇寨剩余的弟兄已经将他们包围起来。

“各位是要将我送给日本人，赎回你们的山寨吗？”他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切，你的头值几个钱？你死了能赎回我们山寨吗？”二当家不屑地说，“你说我黑蛇寨弟兄不顾义气，都是一些卖国求荣的国贼吗？”

听了这话，唐正才放了心。“那么，你们想怎么办？大家一起上，狠狠地揍我一顿？”

“咱老大说了，和小鬼子不共戴天。那就不能做一些叫他们看笑话的事。不过这事却不算完。我们这些人的后路，你得管。从现在起，你就顶替我们老大的位置。现在这五十多号兄弟，都听你指挥。不管你是领着我们重新夺回山寨也好，还是领着我们投靠八路也好。都不许丢下我们自己跑路。直到我们老大完全康复为止。”

唐正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出这个要求，呆了半晌，才说：“我只是普通的猎户，哪里会当老大？大当家受伤了，不是还有你二当家吗？不过我唐正也是响当当的汉子，绝不会撒手不管。不管哪位当家主事，我都会全力相助，不管你们想重新夺回山寨，还是要投奔八路军。”

二当家苦笑道：“唐兄弟，你就不要损我啦！我要能当老大早就当了，还会等到现在？说心里话，我宁愿抡着大刀和鬼子拼命，也不愿闷坐在一边斗心眼。如果你现在不管，我又不会管，弟兄们只好散伙，最后被鬼子各个击破，大家一起呜呼哀哉。你真就忍心看着这一幕发生？”

沈小果也劝道：“哥，既然别人都相信你，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如果大当家醒来，发现自己被夺了大位，会不会很生气？”

“大当家醒来了，到时候再说。如果他愿意跟你一起走，那么大家就一起。如果他不愿意投奔八路，大家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众弟兄也纷纷附和，都盯着唐正，看他表态。

唐正说道：“既然如此，在大当家养伤期间，兄弟就暂时代行寨主之权。遇到事，就多和众位弟兄们商议。只要有一个弟兄反对，也不去做。等到大当家醒了，再把寨主之位还给他。今后路该怎么走，由大当家定夺。”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很高兴，按照江湖规矩，给唐正行礼，尊称他为大当家。其实唐正本身非常不想当这山大王的头子，但是一来不知道八路军的规矩该怎么办，二来也不能寒了众人的心，也只有从权了。

进行了简短的就任仪式，唐正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三件事：第一件，应该尽快脱离鬼子汉奸的搜捕，将大当家转移到安全地方养伤。第二件事，应该尽快和八路军游击队取得联系，确定一下他们的态度。第三，设法搞到武器，没有武器，凭借大刀长矛，可是要吃大亏的。”

这几条，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

首先，山寨都丢了，武器在撤离的时候，也没有来得及拿，大家手里只有防身的冷兵器。逃命都相当的困难，何谈突围？

其次，八路一直在陵山东部活动，怎么过去取得联系？飞过去吗？天使倒是能飞，可是它是鸟不是人，又不会说话，怎会认得出八路军？

最后，搞到武器，能够搞到武器，还用得着逃亡吗？

就在这时，就听身后哒哒哒的机枪响。

有两个在后面探事的弟兄回来向二当家报事。二当家指指唐正，“在大当家没有醒来的时候，暂时由唐兄弟代理大当家职务。有什么事，报告给他就行。”

那两个弟兄向唐正行礼之后，才说：“报告大当家：强占我们山寨的那些王八蛋‘黄鞋军’，用我们山寨的推车子推着轻机枪，追杀进来。和我们一起探事的四名弟兄，都被机枪打死了。对方大概有一百多号人，手里除了一挺轻机枪，每个人都是汉阳造，最次的手里都有一杆火铳。我们该怎么办？”

唐正问道：“只有那个所谓的‘黄鞋军’吗？没有见到鬼子？”

“没有，就连铁蝎子也没有露面，带队的是他手下五当家马二虎。人送外号二马虎。”

听了这外号唐正差点笑出声来，但转念一想。现在这只土匪队伍和汉奸队伍相比，真好比哈巴狗追兔子——跑跑不过，咬咬不过。不管怎么打，都只有送死的份。就算跑，跑得过子弹吗？

想了半天，他一咬牙，只有兵行险招，如此这般了。于是他低声对二当家说：“现在大当家生死未卜，众兄弟面临绝境。只有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投降才会叫人相信。一会，你起一座坟，写上黑蛇王梁坤之墓。然后，把我五花大绑，送给汉奸，投降吧。”

二当家登时跳起来：“你当我何老九是什么人啦？这事爱谁谁，我不做！”

唐正拍拍他肩膀：“又不是真的，我会留后手。只要我们的人接近了他们，那些远射程武器就派不上用场，我们才可以凭借手里这些出土文物出奇制胜。否则，五十多人冲出去，也不过是五十多个活靶子而已。顶什么用？果果就带着大当家躲起来，就说刚才大当家惨死。兄弟们哗变，打死了果果。因为我是那个鬼子切齿痛恨的人，这才绑了过来，向他们投降。这样吧，果果头上的簪子很惹眼，就带过去，他们也容易相信一些。”

不一会，二当家带着人来到林边，挑起一面白旗拼命地摇。“白虎山的弟兄们，不要开枪，我要见马五爷，有话跟他说。”

不一会，马二虎出来，眼见对面挑起白旗，已经猜到了他几分用意，却故意问了一句：“那不是黑蛇寨何二爷吗？要跟我说话，为什么不见你们大当家？”

二当家大声说：“大当家一意孤行，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终于激怒了皇军，重伤身死。现在，我身后就是他的坟墓。众兄弟痛定思痛，都觉得受了唐正那个扫把星的连累，因此推举我做了山寨之主，绑了那扫把星，来向皇军求和。只要皇军愿意宽恕我们，愿意为皇军效力！”

马二虎哈哈大笑，“求和？你们现在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有什么资本求和？识相地把人交出来跟大爷回到黑蛇寨向铁大当家和皇军求饶，或许还可以免除死罪。否则，叫你们全部变成筛子！”

二当家心里咒骂，心说果然如唐兄弟所言，对方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贸然冲出来，就会第一时间被秒杀。毫无悬念。嘴上却说：“只要五爷愿意成全，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绝不推辞。”

“算你识相，把人带过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叫皇军吃了大亏的小子，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几个人押着五花大绑的唐正，其余人都双手高举，走了过来。不一会，就到了对方阵地。

马二虎忽然叫人用枪指住他们，恶狠狠问道：“还有一个女孩呢？”

二当家说道：“那小姑娘自不量力，要掩护她情郎逃走，被弟兄们打死了。这是她的发簪。”

马二虎这才叫他们把人送到自己跟前，二话不说，啪啪给了唐正两个耳光。

“你这瘦小枯干的小子也敢跟皇军作对？今天落到你皇协军爷爷手里，还有什么话说？”

唐正满脸是血，突然笑了，“本来我不想说，既然您问了，就请问一下：你有什么遗言没有？”

二马虎心里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没有听到唐正回答，唐正身上的绳索突然像被什么割断一般，脱落于脚下。与此同时，他的二指捏着一片薄薄的刀片，迅速地在二马虎喉管割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