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齐楚月的踪迹

“任务变更！任务变更！”

冰冷的合成电子女声响起的时候，林岳正站在那座十几米高的女神像脚下发愣。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见那头青狼带着呜咽的嚎叫。凄厉中，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正在脑子里还原这一路过来看到的战斗景象。

战斗是从前殿开始的。

也许是因为有人闯入神庙的防卫机制自行启动，也许是前面那名字里有个“芊”字的NPC姑娘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那个已经坍塌了大半，只剩十来根满是裂纹的柱子勉强支棱着半拉子穹顶的前殿里，本应站在基座上的石像们，居然活了。

一边倒的战斗，就此开始。

第一个冲上去的石像最惨，被大口径的电磁步枪直接把整个上半身轰成了碎块。跟在它后面的那个也没好到哪儿去，被一枪崩飞了脑袋。然后，又被后面的同伙给生生踩进了地板里。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好不容易有个近了身的，却被高频粒子震荡刀给拦腰切成了两半。粒子高频震荡的高温，在切断它身体的同时，直接将断面烧结成了玻璃。

然后，更多的石像复活了。战场，也从前殿开始往里延伸。一直延伸到了这座女神像的脚下。

这一路走过来，林岳看到的，除了那些四下散落的电容管，便只剩下一堆堆大小不等的石像残骸。

一路走，一路心惊。

这彪悍的战斗作风，几乎都没看出她进行过任何闪转腾挪，完全就是硬碰硬正面对冲，偏偏还能一路**平趟而过……

这真的是一个女性NPC么？和那个“芊”字，还有那两扎在狼身上的蝴蝶结，反差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下意识地，林岳就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三年前那场最后败北的演习中，遇到的那群西南战区的特种兵，那个名叫熊学文的中尉排长。

一米九几，将近两米高的块头，再加上特制的动力装甲，一人一甲、外加一门4管20毫米“风暴”机炮，硬是压得自己这些追兵抬不起头。简直就是台人形坦克。要不是最后自己突发奇想来了个空中飞人，直接断了他们的退路，恐怕，那晚上还真拦不住那帮子“兵王”。

但是，人家熊排长什么块头？什么身份？而你这NPC呢？

林岳查看过脚印，还有那个某某“芊”挥刀造成的创口部位，不难算出她的身高，顶多在1米65左右。连人带甲，也不会超过150公斤。所以，她那身装甲的战斗力，是不是太变态了点儿？被她抢在了前面，自己还找啥神器？对上了，完全没胜算好吗。

女神像的基座下，林岳的脚尖前，是一块布满了辐射状裂纹，中间还有两个深坑般脚印的花岗岩地砖。看着这块地砖，他总算明白，女神像手中的东西是怎么少掉的了。

神像、连同基座，还有那往前斜向高举的右手，总高度为17。6米。也就是说，要抽走他手中的东西，必须得超过这个高度才行。

虽然，装甲带有用于坠落时缓冲和跳跃时提供辅助动力的喷气装置，可那动力是有限的，绝不可能把人推到十几米高。自己当年“空中飞人”的时候，是靠冲刺进行加速还有战友们助力的，可眼前这块砖的惨状说明，人家是直接蹦上去的。

这弹跳力，简直恐怖！

又能打、又能跳，还赶在了自己前面，那个什么失落的神器，还有他林岳什么事儿么？

刚巧就是这时候，那个提示任务变更的电子女声响了。同时，光屏上，任务的简报，也跟着滚动了起来。

一看那任务简报，林岳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一个随机的系统任务。于是他这心里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今年学院的考官们是不是脑子集体抽风了？明明严肃无比的毕业战术考核，居然硬是给改成了冒险类的游戏？这还是自己熟悉的装步院么？

网络能把人的意识给困住？这任务设定，是多没常识？

林岳忍不住想笑。

记得当年意识网络刚兴起的时候，这是人们用来攻讦齐辉煌的理由之一。可事实上呢，这种联网的方式运行了这么多年，已经渗透到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没见谁的意识被网络囚禁过。反倒是，那种自己沉迷其间，以致网络和现实傻傻分不清的人，才真正大有人在。

之前是限定时间让自己去找什么神器，现在又突然变成去救人，救一个叫齐楚月的小姑娘。而这小姑娘，还就是先自己一步进入神庙，战斗力彪悍得如同人形坦克的那位NPC。她的意识，现在被困在这个任务副本里面了。

齐楚月？不应该是叫什么什么芊么？哦！网名。可也不对啊，一个NPC还会用网名了？

林岳嘀咕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声。然后，正在外面看着的秦芊芊，顿时就炸了。

“什么什么芊？我秦芊芊在你那就成了什么什么芊了？”

秦芊芊觉得自己又要被气疯了，只是这次气到她的人，换成了还茫然不知自己惹到了谁的林岳。

“还NPC？网名？你这家伙有没有脑子？齐楚月，你这死丫头，看你干的好事！姐姐我好好的名字，就这么成你网名了？”

好气啊！可是还要保持礼貌，不能去打断人家说话。因为，梁汉声正在跟那傻子交待情况。

“梁队长，你怎么在？”

刚刚正嘀咕着，头盔内置的耳麦里，一个成熟的男中音突然叫了他一声。习惯性地答了声“到”，正觉得这声音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声音那头梁汉声，就自报了家门。

“时间紧迫，别的话就先不说了。林岳，你记住，这任务很重要，非常重要！不是考核，也不是训练，这是真正的营救！明白了吗？”

“明白！”梁汉声语气里的严肃，让林岳心里那点儿故人重逢的喜悦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凛然。

原来，这任务是真的！原来，网络还真能困住人的意识！

“任务简报你也看了，我们目前能掌握的情况，都在里面。”梁汉声接着说道：“我相信，你心里也一定充满疑惑，对吧？其实我们同样疑惑。所以，你不光要去救人，同时还要找出她被困的原因。如果，我是说如果。”说到这儿，梁汉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斟酌了下用词，语气也变得更加严肃。

“记住，如果两者不能兼顾，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另外，事关重大，务必严格保密！林岳同志，是否明白？”

“是！明白！”虽然看不到梁汉声的人，可多年养成的习惯，依然让林岳肃然立正、昂首挺胸。

令行禁止，即便不理解，只要是命令，也会坚决执行。这是一名优秀军人应该具有的基本素质。林岳的反应让梁汉声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没看错人，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于是他问林岳，还有没有问题？

“有！”林岳很实诚地点头说道。“我需要知道被救援人员的身份、相貌、年龄、身高等等信息。”

梁汉声拍了下脑门，当下就问“女娲”，齐楚月的照片和相关信息呢？你没给他？

“没有！因为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女娲”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电子女声。“而且，他不知道，更利于保密。至于原因，梁少校，我相信你应该清楚。”

“我也觉得，他不知道更好。”秦芊芊投了“女娲”的赞成票，二比一，梁汉声完败。

“那……好吧！”老梁叹了口气，有些郁郁。让人家去救人，却连被救的什么人都不知道，这实在有点儿说不过去。但是，偏偏“女蜗”的话很有道理啊，齐楚月的身份，现在，还确实不太方便让林岳知道。

于是，他只能跟那头等着他答复的林岳说声抱歉。

林岳倒没觉得有啥大不了，毕竟，能惊动梁汉声这类人，肯定身份不一般，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他想了解对方的信息，也只是为了便于确认救援目标而已。但现在被困在里面的就她一个，所以，知道和不知道，其实都没太大区别。

要救人，自然得先找到人在哪儿。半眯着眼，林岳把任务简报的内容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简报里说的很明确，齐楚月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前面的正殿。也就是说，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进入正殿，寻找那姑娘留下的痕迹。

想及此，林岳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她这彪悍无比的战斗风格，痕迹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好找。

越过女神像，穿过整个广场，就是登上正殿的台阶。比之前殿级数更多、长度更长的台阶。台阶下，一溜排开的，是一尊尊3米高、手持长矛的石像。林岳数了数，足有**个。台阶之上，便是单面就有多达**根高大石柱支撑的正殿，每个石柱前面，同样也立着一尊同样姿态的石像。而殿门的两侧，一左一右立着的两尊石像，高度更是达到了5米。它们的武器，也从拄着的长矛，变成了立在身前、半个身子高的阔剑。

林岳觉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刚还在想不愁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呢，结果，眨眼就被人打脸了。齐楚月小姐，你这风格变换的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只是，这些石像为什么没复活呢？

林岳看了看侦察系统反馈的扫描结果，台阶下的也好，面前这两个也罢，都没有任何生命辐射和能量波动，就是一堆普普通通的石头。那么，为何女神像之前的那些石像会变成活的？

猛地回头，他看向了那尊高高的女神像，目光停在了它虚握着的右手。显然，能解释这一情况的，就是原本在它手中，结果却被齐楚月拿走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控制这些石像卫兵的机关，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林岳突然就对这个叫齐楚月的姑娘好奇了起来，这姑娘，看样子不单武力彪悍啊，脑子也绝对好使啊。

没有了现成的路标，就只能自己去寻找她留下的线索了。最后打量了下眼前这两门神一般的石像，林岳从它们之间穿过，走进了正殿之内。像是为了感受下石像的材质，林岳在经过它们时，抬起巴掌在它们的大腿上各拍了下。拍起一蓬落灰的同时，也留了两个巴掌大的褐色小块。

“这小子，蔫坏！”

看到粘在石像腿上的东西，梁汉声就笑了。因为，那两块巧克力般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爆破界大名鼎鼎的粘性塑胶炸药——塑15。

林岳已经走进了大殿内，所以无法看到；梁汉声他们的目光，也被林岳顺手贴上的塑胶炸药所吸引，故而也没看到，就在林岳走进大殿的那一刻，那两尊石像原本微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