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次元缝隙

与坍塌大半、几近废墟的前殿相比，正殿虽然也少不了残破，但相形之下，已经可以算得上完整。

林岳没着急往里走，而是停在了门廊处观察。

大殿内很空旷。除了正中那高高的祭坛外，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祭坛的形状很方正，可下面的基座却变成了八角形，再往下延伸出八道九级的阶梯与大殿的地面相连。整座祭坛、包括阶梯的材质，都改成了纯白色的大理石，与周围黑色的花岗岩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更平添了几分神圣的气息。

祭坛上雕刻着繁复的图纹，很精美，可林岳看不懂，只能猜测那可能是某种文字，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装饰。而后，他的目光被基座上的浮雕壁画吸引了过去。吸引他的是壁画里那位手握权杖的女性，正高举着权杖，接受下方诸多生灵的跪拜。

没错，壁画中的这位女性，和广场上那尊高大的女神像，是同一个人。不对，应该是同一个神。

原来，她手中拿的是权杖。

难怪后面的石像都不动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权杖的原因吧。林岳如是想着，旋即又疑惑起来。

那么，权杖呢？被那个叫齐楚月的小姑娘拿走的权杖呢？

视线转动，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巡视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林岳又把目光转回了祭坛，他的直觉告诉他，谜底，应该就在这座祭坛上。他准备走近看看。

“喀嚓”，林岳迈出的左脚伸出了门廊，踏在了大殿光滑的地板上。脚部装甲与花岗岩发出的碰撞，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引来一阵沉闷的回响。而就在这时，变化突生。

黑色花岗岩铺就的地板上，突然流窜起一条条白色的光带，也许是地板中早就刻有纹路，那一道道的白光，就沿着这些纹路流动，最终画出了一个以祭坛为中心的巨大六角形。这形状，不就是那种西方奇幻作品里，大名鼎鼎的六芒星魔法阵么？

只是现在没时间去探奇，因为装甲的预警系统已经开始不停地告警：““检测到可疑能量波动！重复！检测到可疑能量波动！”而同时，都不需要声测雷达指示，单凭耳朵，他就能听到那背后沉重的踏地声。

“敌袭！”

林岳在系统报警前便已朝前蹿了出去。刚刚闪开，“嘭！”的一声巨响，一柄石质的大剑便狠狠地斩落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可他暂时还不能反击，因为后面还有一把剑在追着他。

一个急速左侧滑，林岳躲开了兜头而下的巨剑。又是“嘭”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似乎让整座大殿都跟着抖了抖。随即碎石飞溅，坚硬的花岗岩地板，竟被大剑直接砸碎，连同下面的岩石地基，也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林岳砸了咂舌，这吨位，这力量，光是被扫到一下，恐怕就得筋断骨折，飞出老远。若是被正面砸中，即便外面有动力装甲扛着，光那冲击力，估计都能把人活活震死。体型差距太大，力量对比悬殊，傻子才会跟它们硬杠。更何况，更多的石像，正端着长矛从殿门处往里涌，虽然个头要小些，可随便哪一具，搁自己面前，都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

自忖没有作为人形坦克的实力，林岳决定以智取胜。双方对战，块头大、力气大确实会占尽优势，可如果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呢？

一个下腰后仰，避开原本横扫向自己脖颈的巨剑，当宽大的石剑带着风声，呼啸着从身体上方掠过时，林岳保持后仰的姿势，右脚猛一发力，整个人便朝着石像的胯下滑去。说是胯下，可对林岳来说，那简直就是一扇洞开的大门。

遇上这种人高马大的石头人，手长、腿长、家伙也长的，越是在外圈越危险。反倒是近身之后，它的优势反而会成会劣势。只要留心不被他的脚踩到、腿撞到，你就能凭着身体的小巧灵活，逗得它原地转圈圈。

只是这法子，周旋可以，对方一个可以，但问题是，光靠周旋，解决不了它，更何况，石像还不止一个。除了这两块头最大的外，还有几十个小一号的，正端着长矛往这边冲呢。

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躲开石像想要踩踏自己的大脚后，林岳偷空瞄了一眼两具石像的大腿，两块“塑15”烈性炸药，依旧稳稳地粘在上面。于是，林岳邪邪一笑，不退反进，反朝着那些端着长矛的石像冲了过去。

这两大个儿果然没让林岳失望，一见林岳出现在视线里，立刻就挥着大剑砍了过来。

后视摄像头的好处此时体现无遗。装甲的主控计算机精确地计算出了大剑的运行轨迹，让林岳完全可以做到从容闪避。

再往前，就是一根根挺立着向自己刺来的长长石矛，而后面，两柄大剑，正紧追着自己砍来。

就是现在！

又一次凭借精准的预判躲过劈头斩下的巨剑，林岳前冲的身体猛然刹住，在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擦出了一溜火花。然后，他急速转身，又一次从石像胯下的大型空当穿过，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祭坛冲去。石像们虽然身高腿长，一步就能顶林岳十步，但在开启了过载机动模式的动力装甲面前，它们的反应，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迟缓。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已经冲到了祭坛的台阶前，没有继续往上的原因，一是担心这上面会不会有别的危险。二来，得先解决掉眼前这些会动的石头。至于怎么解决，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邪邪的微笑。

“爆！”

随着这一声“爆”，塑15的遥控引信便被装甲发出的信号激活。紧接着，是烈性炸药被引信引爆的闪光，短暂而又灿烂。再然后，才是气体急速膨胀时产生的“轰隆”的爆响。

石像们擂鼓般的踏地声，在这震耳欲聋的爆响面前，戛然而止。

一片烟尘中，石块飞溅。两具赶在最前，手握巨剑的石像，在“轰隆隆”的回声中轰然倒地。沉重的身躯与坚硬的地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又溅起一地烟尘的同时，还撞翻了许多紧跟着它们身后的石像，发出一片重物坠地的“嘭嘭”闷响。

“奈斯！”

林岳有些激动，要不是两手端着枪，此时都应该打个响指配合一下。

他把枪口对准了正努力想要爬起来的那个大家伙。这家伙挺惨，整条右腿已被炸飞，连带着上半身都摔出了不少的裂纹和缺口，虽然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可那庞大的身躯和沉重的分量，此时却成了它最大的阻碍，让它所有的挣扎，都只能变成徒劳。而另一个呢，林岳瞥了一眼。另一个更惨一些，不但压碎了好几个同伴，自己也被好几个半残的压住了胳膊腿，动弹不得。

该怎么让这些石头做的家伙彻底躺下，之前的齐楚月已经做了示范，那就是把它们变成一堆真正的石头。这样一来，即使驱使它们的神秘力量依然存在，但也别指望一堆碎石块还能动起来。

林岳开始用枪给这些石像点名。没有大口径步枪，无法单凭弹头的动能撞碎它们，所以，他果断把弹种换成了破甲弹。花岗岩虽然坚硬，可是不耐高温。破甲弹产生的高温高速金属射流，用来对付这些石头，再合适不过。

“人类！请不要再伤害他们！”

一个柔和的女声，突然在大殿内响起。

声测雷达立刻对声音的来源开始定位，然后，将声源的方位反馈到光屏上。

声源就在身后。而林岳身后，除了那座大理石祭坛外，再没有别的。

“它们不攻击我，我自然不会伤害它们。”林岳没有回头，因为没那个必要，后视摄像头又不是摆设，只要她一出现，立刻就能锁定她。

“可以！”女声答应的很干脆。“但我需要知道你的来意。”

“找人！”林岳答的也很干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凭啥是她先问我？明明应该我先问她是谁，让她现身才对啊。正准备提出要求时，就听见那个女声问。

“是找前面那个女孩子么？”

“是的！”看来，她知道齐楚月在哪儿。林岳压住心头涌起来的激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另外，你是谁？能不能麻烦你出来说话？”

“我？我就在你的身后啊。”

在我身后？林岳霍地转过身，所有的侦察系统立刻进入全功率工作状态。可身后，除了那座白色的大理石祭坛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鬼魂？幽灵？即便真的是，可在全频谱的电磁扫描面前，这些传说中的东西就算存在，也无处可以遁形。因为，按照科学的解释，灵魂之类的东西，顶多也就是一种特殊的电磁波。那它就必定会产生能量波动和电磁场，就会在全频谱的电扫描前现形。可眼下，有能量波动的，除了那些石头人外，便只剩这座祭坛了。

嗯？难道？

林岳的眼睛立刻就钉在了祭坛上。

“是啊，我就是这座祭坛。”依然柔和的女声，解答了林岳的疑惑。

“她在哪儿？”

“可以先让这些他们离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林岳扫了一眼那些石像，虽然仍旧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样子，可自打这祭坛开口后，它们就真没再动弹过。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可以。

“谢谢！”祭坛先道了声谢，然后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她顶端散出，如水波一样溢散开来，再滑落到那些石像们的身上。

林岳立刻就警惕起来。那些明明已经残破的石头人，居然在这白光中开始修复，直到完好如初。但旋即，他已经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又放了下来。因为，那些石像复原后，当听到祭坛对它们说完一句，退下吧，女神的卫士们，这个人类并没有恶意时，它们，就真的默默地转身，退出了殿外。

“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儿了么？”林岳问道。

“她，现在应该在次元缝隙。”沉默了一会儿，祭坛回答。

“次元缝隙？什么次元缝隙？”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岳下意识地问。

“就是位面和位面之间的虚无空间。”

林岳愕然。位面、次元缝隙，这不应该是那些玄幻流的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么？这任务系统是谁搞出来的啊？怎么尽整些乱七八糟的古怪东西。

然而，此时，那个被他吐槽的设计者，正和另两位旁观者面面相觑。

“次元缝隙，怎么会这样？我根本就没设定这些东西啊！”秦芊芊捂住了嘴巴，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个连她自己都无法解答的问题，梁汉声和“女娲”更没法给出回答。良久的沉默之后，梁汉声才试探着问她：“芊芊，这个任务副本的素材，你是哪儿找来的？”

“唔！”秦芊芊先是“唔”了一声，接着，应该是因为梁汉声的问题，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她激动地冲“女娲”喊了起来：“女娲，快！给我编号为A21190706的档案。”

两个人加上一台智脑的注意力，这时，都已经被那个编号为A21190706的档案吸走，无暇再顾及画面中的林岳。而此刻的林岳，却已经跳到了祭坛的顶部，那柄遍寻不着的权杖，正经由顶部的孔洞，深深插进了祭坛体内，只露出一个由橄榄枝围成的半圆形杖头，宛如一把**锁孔的钥匙。

祭坛告诉林岳，这整座神殿，其实是通往神国的门，而这柄权杖，既是女神留下的信物，又是打开神国之门的钥匙。只要把权杖插进它身上的锁孔，前往神国的通道，就会打开。

不是次元缝隙么？怎么又出来个神国？还有什么大地女神？

林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乱，就跟在听神话故事似的。于是他问祭坛，那齐楚月那丫头呢，到底是在次元缝隙呢？还是在盖娅的神国？

“神国，现在就是次元缝隙了啊。”祭坛幽幽地说。如同叹息般的语调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以及，深深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