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报通报

水幕般的位面之门，在位面屏障的自我修复下渐渐消失。那层荡漾的水波仿佛失去了支撑它的张力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中心点收缩，最后又回光返照般地挣扎了一下，绽出了一团耀眼的蓝紫色光芒，再才消失无踪，仿佛从未曾出现过。

至此，档案编号为T21490706的任务，现场处理部分，宣告结束。只是，那股诡异的仿佛能把人连身体带灵魂一起看穿的能量波动，却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是以，乘坐着”信天翁“返程时，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显得有些低迷。即便是那些平素里最活跃的人，此刻，也没精打采地坐着，昏昏欲睡。

林岳还没有睡意，默默地透过舷窗往外看。云层之上的天空很纯净，视线可以看得很远很远。那些形态各异的云彩就那么在天与地之间漂浮着，随风而动，自在变换，似飞禽走兽、如巍峨山峦。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直到熬不住单调景致带来的困乏，最终沉沉睡去。

三小时后，两架归航的“信天翁”，先后降落在“蜀山”基地的停机坪上。等林岳从机舱里下来时，载着609所研究员们的大型磁浮通勤车，已经飘上了那条直通山洞的主干道。

没来由地，他突然觉得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下意识地，他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小臂，那里，那个被狠咬了一口，现在还裹着纱布的地方，依然还能看见一圈浅浅的牙印，时不时隐隐作痛。

不多时，回到了营房，还没来得及收拾，通知集合的广播又响了。

703特别勤务大队战术情报大厅。

跟着班里的人进门的时候，林岳打量了一下这阶梯教室般的大厅。一排排椅子整齐地摆放在一排排阶梯上，少说也能坐下一千人。最下方是和学院里一般布置的讲台，讲台后面的墙上，同样是一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全息显示光屏。

看来，梁汉声所言不虚，703真的很缺人。林岳他们是最后一批进来的，可大厅里，却稀稀拉拉一小半人都没坐到。

在家的人都到齐后，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中校走上了讲台。

“这是大队情报室的主人孟馨妍。”坐在林岳左手边的副班长巴卓悄悄给他介绍。

“老骆的梦中情人。”右边坐着的薛力紧跟着补了句。

林岳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飘到了隔了五个人的骆骁南身上，一看，感觉薛力好像不是在瞎说。因为老骆那双眼招子，此刻好像恨不得挂到人家身上去。只是……他看了看骆骁南肩膀上挂着的军衔，又看了看那位讲台上的女主任。一个中尉、一个中校，这差别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全息光屏里开始显示图像，林岳一看，乐了。那个被麻醉枪放倒后，捆得严严实实送回来的兽人首领，此刻正被强力束缚带牢牢地绑在一张特制的检测床上。不但身上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和电缆，那头上还被一个头盔样式的罩子罩着。罩子延伸出了一条电缆束，连接到了一排功用不明的设备上。此时，一群穿着全封闭式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围着各种设备和仪器忙碌。

“这个大块头一中队的同志们都认识吧？”孟馨妍开场的话让刚从大沙漠里回来的家伙们全都闹腾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打起了流氓哨。林岳眼尖，分明看到孟馨妍脸红了一下。然后再一瞅那口哨声的来源，不是骆骁南那家伙还能是谁？不过，这家伙现在正坐得规规矩矩的，因为老熊的大手正卡在他后颈子上。

“嗯！在此，我仅代表我个人，向大家道一声辛苦。”漂亮的情报室主任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眨眼间就调整好了情绪，开始掌控场面。

“俘虏和尸体送回来之后，调查局和研究所立刻开始了审讯和研究……”

随着她的话语，光屏上的画面也随之转换。而画面中的内容，赫然就是位面之门那边的世界。绿意盎然的森林、走兽觅食的草地、清澈见底的湖泊与河流、巍峨高耸的山脉……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调查局用脑波检索设备，从俘虏意识当中读取到的内容。这个世界，叫塔伊苏，这个世界上生存着许多种族。人类、龙族、精灵、兽人……等等。大家不要奇怪为什么这家伙的脑子里除了他们兽人外，没有别的种族的图像。因为，这个叫扎合鲁的家伙，只是个兽人小部落的首领。嗯，小伙子说的不错，这扎合鲁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地主，直到被我们抓住前，他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同在落云山脉，距离不过100公里的青岩部落。至于为什么它们会穿过那扇位面之门来到我们的世界，其实就一个原因，好奇心害死猫。”

光屏里，是那个名叫扎合鲁的兽人小地主的第一视角图像。水波一样的位面之门出现时，这家伙刚刚结束落云山脉“巨石”哨卡的轮值，正和他队里的黑羊族萨满巫师黑土，带着手下的哥布林奴隶战士，返回自己的村子。光门出现的时候，它们其实还是很害怕的，毕竟那门外看不到头的沙漠，对一直生活在山林中的它们来说，太过陌生。可偏偏，一队正在沙漠中缓缓行走的骆驼，出现在了它的视野里。而刚好这时候，它们饥肠辘辘。兽人族其实挺穷困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太能生，二是太能吃，还必须得吃肉。越小的部落，日子越难过。所以，那些骆驼、包括那些骆驼上的人，落在扎合鲁它们眼睛里，就是一块块香味扑鼻的肉……

后面的事情，林岳他们不用看都知道了。这完全就是一场因为食物链不同而引发的位面冲突嘛。好笑之余，林岳心里却总觉得不太舒服。人类啊，地球上的主宰者，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在这些异界生物的眼中，居然只代表着食物……

“基地的超级智脑女娲通过档案比对发现，这个塔伊苏世界，在30年前就已经和我们产生过交集。大家请看，这就是档案编号为A21190706的位面事件档案。”

林岳有些走神的思绪，又被孟馨妍的声音拉了回来，将目光重新投回光屏上。那上面，正播放着30年前的绝密档案。

那些由文字、图片、视频组合而成的档案里，30年前那次位面事件实际是两波闯入者。一个逃亡的神殿祭司以及追杀他的“深渊追随者”。调查局和703的前辈们赶到时，祭司已经重伤濒死。当暴力反抗的“深渊追随者”被消灭后，自知必死的祭司，告诉了前辈们，他以及追杀那些追杀者的来历。他是“塔伊苏”世界，大地女神“盖娅”在人间神殿的祭司。那些“深渊追随者”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是一卷记录着神殿秘密的羊皮卷。那样，那些“塔伊苏”堕落的叛逆，就可以打开通往“盖娅”神国的通道。将藏在破烂袍子里的羊皮卷交给前辈们之后，那位祭司就闭上了眼睛。而当那张羊皮卷在光屏上展现出来时，林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纯黑色花岗岩砌成的台阶和殿堂、高大的女神像、会复活的石像守卫、还有大殿中那座白色的祭坛，以及祭坛上那些繁复的图纹……一切的一切，都和意识网络中那个神殿的遗迹，一模一样。

“……深渊入侵，以及，深渊追随者。当调查员把这两个词语输入到俘虏的意识中时，我们发现他们从意识深处表现出来的恐惧。同时，研究所那边，将两次闯入者所携带的环境因子、微生物等等进行了对比，相似度高达95%，再次确认了，这两批闯入者，他们来自同一个位面世界——塔伊苏。”

孟馨妍后面的话，林岳基本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的就是，为什么那个羊皮卷中的神殿遗迹，会出现在意识网络里？还有那个次元缝隙里面的神国废墟。那个祭司不是说，“深渊追随者”追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开通往“盖娅”神国的通道么？那些人想在那废墟里找什么？

他突然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关联。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自己进去救人的那个神国废墟，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也出于系统的模拟？还有那个叫齐楚月的小姑娘、还有那条大蜥蜴、还有，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太多的未知！

林岳有些懊恼，他知道自己肯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自己当时就晕过去了呢？

在脑子都快被这些想不通的问题，拧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给自己带来这许多困惑的始作俑者，他现在的副大队长，那个叫梁汉声的家伙。于是，林岳立刻把目光转投向了坐在最前排的梁汉声。他一定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散会之后，林岳敲开了梁汉声办公室的门。

“呵。你小子，来得正好！坐。”梁汉声正站在窗前，手指间夹着燃烧的烟卷，一看推门而入的是林岳，他笑着招了招手。

“副大队长，我有问题想……”

“嗯！等等，你先看看这个。”

林岳刚开口就被梁汉声打断，接着，一摞十几页的打印纸，就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接过来之后，林岳一扫那第一页的开头：“终身制保密协议”七个黑色的大字，让他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当兵以来，每当有什么重大活动的时候，保密协议总是要签的。也从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兵们口中，听说过种种密级很高的协议。而这种终身制保密的协议，基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现在，这传说中，如同卖身契一样的协议书，居然摆在了自己面前。

看还是不看？看了之后，签还是不签？

都是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

林岳抬头，望着梁汉声，似乎想从他那带着淡淡笑容的脸上找到答案。

正欲言又止的时候，急促的警报声，又从广播里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