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机上谈兵(1)

虽然童立乾受到了降职处分，但是，在他到1团工作之前，武尚奇仍然让他分管计算机模拟训练的指导工作。在上级主管单位人员的协助下，模拟训练机房很快建成。军区为坦克师配备了二十台坦克模拟训练机。童立乾带领参谋小张和小李，白天在军区派来的教练的指导下学习操作，晚上就通过阅读操作说明书，自己仔细捉摸，巩固提高。一个星期下来，他们三人对坦克作战平台模拟训练机的驾驶系统、武器系统、火控系统和通信系统的操作都摸得滚瓜烂熟。接下来，由童立乾主持，由小张和小李具体实施，对各团的训练骨干进行培训。工作之余，童立乾就泡在机房里，想从模拟机上找出那天训练时，坦克倾覆的原因。可他很快发现，这套模拟训练机的软件设计过于简单：坦克爬坡超过40度就熄火，侧行坡超过30度就倾覆。两天后，他便完全丧失了信心。这套机器的唯一好处，就是使他成为“熟练”的驾驶员。

一个月后，童立乾接手1团的工作。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几个参谋，到上次训练出事的线路勘查，重新测量沿路的坡度。测量的结果是，绝大部分地段的坡度都小于30度，局部地方超过40度，在1号车发生倾覆事故的地方超过了45度。晚上，童立乾跟参谋小何用木板做了个坦克横截面模型，第二天带着模型板到现场去测试。他们发现，45度侧行坡并不会使模型倾覆。

第二天下午，童立乾到一连去，让一连长曲波带他去找1号车的驾驶员周宏伟。事故中，周宏伟只是手脚受了些轻伤，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在跟其他战士一起保养坦克。他见到童立乾，心里感到十分内疚。他向童立乾敬礼，说：“副师长，我对不起你和万团长。”

童立乾还礼后，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没问题吧？”

“没问题。谢谢首长关心。”

童立乾扬了扬手中的坦克横截面模型，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研究一下那天为什么会翻车。”

“首长，我也有个模型。”周宏伟扭头看着连长曲波，问道：“连长，我回去拿一下行吗？”

“去吧。”曲波点点头。

不一会儿，周宏伟拿着一块木板回来了。这也是一个坦克横截面模型，只是做得比童立乾的更细致一些，连履带和炮塔都画得逼真，更重要的是，模型两面都画满了几何图形，标上了尺寸和角度。周宏伟把模型放在地上就要开始讲解。曲波一挥手，喊道：“驾驶员都给我过来！”

战士们停下手中的活儿，围了过来。童立乾夸奖道：“小周是块好材料，值得大家学习！”

周宏伟红着脸说：“事故是我造成的，这个难题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睡不好觉。”他指着模型中间的垂直轴线和一条斜虚线的交点说：“这是坦克的重心，大概有1。1米高。从重心到底角的斜虚线就是翻转半径，从理论上讲，如果侧行坡度使得翻转半径线段变成铅垂线，那么坦克就会倾覆，这时的侧行坡度就是临界侧行坡度。我算了一下，临界侧行坡可以达到57。5度……”

“我们到现场勘查过，”童立乾打断道，“发生事故的地方局部侧行坡达到45度。这个坡度似乎不会使坦克发生倾覆。”

“首长说得对。”周宏伟接着说道，“我跟两位战友也到现场勘查过，我们侧得的坡度是47度，这个坡度不会使坦克翻车。”

童立乾看了看战士们，说：“同志们都动动脑筋，想想是什么原因造成坦克倾覆的？”

“我怀疑，事后测量不能反映坦克履带碾压前的真实坡度。”一位战士说。

另一个战士说：“我跟周宏伟一起去过现场。我发现坡上方是裸露的岩石。履带碾压到泥土会下陷，而碾压到坚硬岩石的一侧则不会，这导致坦克的实际倾斜度可能超过地面的倾斜度。”

“所以，操作规范规定，侧行坡度不得大于30度。”又一个战士附和道。

“据我所知，规范有个安全系数在里面。战争时，谁能把武器和平台发挥到极限，谁就能取得胜利！”一个战士说。

童立乾听了战士们的讨论很受启发。他高兴地说：“同志们的发言都很好。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三个臭皮匠，凑个诸葛亮。我有个想法，把事故现场的斜坡道复制到我们营区来，我们就在这个人造坡面上进行驾驶试验，就算翻车也不会造成车损人伤的事故。这样便于进一步总结经验教训。”

“首长这个办法好！”战士们喊了起来。

“就这么办！”曲波大声道，“童团长，我们连两天内在营区外面造出一个30米长、5米宽的斜坡道，不成问题。”

“好！就看你们的了。”童立乾向战士们敬礼。曲波和战士们举手还礼。

两天后，一连在营区外的斜坡地上修出了一个长30余米，顶宽5米，侧坡度为30多度的侧斜坡道。在斜坡道的中段，还有一个类似于事故现场的陷坑，局部坡度达到了47度。童立乾让维修连的战士开来了一辆“特别坦克”，车顶上的高平两用机枪和其他设备已经全部拆除。

周宏伟要求进行驾车试验。童立乾同意了。他问周宏伟：“你还记得事故当时你是怎么驾驶的吗？”

“记得。”周宏伟回答道。

“好。第一遍，你就按照那次的方式来驾驶。我坐在车长的位置。我们一起来总结事故的原因。”

“团长，你不能坐在车长的位置，那太危险了。要坐我坐！”曲波喊道。

童立乾看了看曲波，说：“行啊，我们有难同当。我团长当车长，你连长就委屈一下，当当炮长怎么样？”

“我服从命令！”曲波爽快地答道。

他们三人戴上坦克帽，登上那辆“特别坦克”，各自进入自己的战斗舱、驾驶舱，盖好舱门，坐好，系好安全带。童立乾用内部通话器发出“开车”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