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雨中的老太太

第二十一章雨中的老太太

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让龙飞异常兴奋，他从地上站起来，在桥下面走来走去，李刚看他这个样子，就说“飞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查查多少发炮弹，看能买多少火锅，能加几个鸡腿。”

龙飞快步走到李刚面前，脸庞红彤彤的，对着李刚说“粮库，你就是个吃货，脑子里就想着吃。你听，这炮声，多让人兴奋，像不像电影里演的战争片，炮火连天的，就是这样。”

李刚撇撇嘴，摇摇头说道“没啥感觉，我就对鸡腿和大虾有兴趣。”

龙飞的身上没带枪，他把两只手举到胸前，模仿端着枪的样子，嘴里“嗒嗒嗒”地发出声响，他回头对李刚说，“粮库，你看，你听，这就是战场，是战场！这才是军人该干的事儿！”

龙飞说到这里突然又安静下来，颓然地坐到地上，低下头，李刚见他这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嘿！飞哥，你咋了？”

龙飞低着头说道，“咱们是没有机会上战场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了。”

李刚挨着龙飞坐下，说“和平不好吗？打仗的话，劳民伤财的，得死好多人。”

龙飞不说话，良久抬起头来，眼圈里见了泪光，他对着李刚说，“粮库，我想我班长了。”

“谁啊？李国良啊？他就在七号点位呢，晚上回去就看见了，有啥想的？”

“不是，是贺班长，贺小勇。”

李刚不说话了，他知道龙飞和贺小勇的感情不一般。

龙飞说“我班长为了救我，好悬让墙砸死，现在还在卫生队住院呢。咱俩都来侦察连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我班长现在啥样儿了？有没有好一点儿，啥时候能出院啊？”

龙飞说着说着几乎啜泣起来，头埋在蜷缩起来的膝盖里面。

李刚伸出胳膊搂住龙飞的肩膀，“飞哥，这么哭哭啼啼的不像你的性格啊。过几天有时间了，咱俩请假去卫生队看看贺班长吧，我陪你一起去。”

龙飞低着头闷闷地答了一声“嗯。”

李刚默默地不说话，龙飞也不说话，两个沉默着坐了十多分钟，炮声隆隆不断。

天空好像更加阴沉了，刮起了风，参谋长按下对讲机的送话键，“报告团长，我是侯健。阴天了，要下雨，实弹射击是否停止，把部队带回去？”

“不行！阴天咋的？下雨就不打仗了吗？难道敌人会因为阴天下雨就不发动进攻了吗？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下刀子，也得老老实实地把实弹给我打完。不但打完，还要打好！”团长王吉祥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遍靶场的每一名士兵。

李刚站起身，把挎包里的雨披拿出来，穿在身上，对着龙飞说，“飞哥，起来吧，把雨披穿上，要下雨了。你看这天，阴的厉害。”

龙飞这才抬起头来，发现真的阴天了，而且乌云在远处的天空上正在向靶场上空飘过来，他以为是自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擦了擦眼睛，确认了情况，也站起身来，掏出雨披穿上。

“飞哥，高兴点儿。已经打了一百二十一发炮弹了。不知道还要打多少，今天咱们能饱餐一顿了。”

龙飞也从颓废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说，“老子今天要吃十个鸡腿，十个！”

起风了，七月的炎热天气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两个新兵只好躲进桥洞底下，坐在桥洞里面躲避冷风的侵袭。

“飞哥，你看！”李刚伸出手指向远处，龙飞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百多米外面，一个佝偻着腰身的人影闯进两个人的眼帘。

“哎！别过来，这**弹呢，危险！危险！”龙飞挥起手臂大声喊着。

风越来越大了，雨下起来了，噼哩啪啦的大雨点子砸在地上，将龙飞的喊声顺着风吹的方向吹散。

远处的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龙飞的喊声，又或是看到了可以避雨的桥洞子，朝着龙飞和李刚躲雨的桥洞子走过来。

龙飞又大喊，“别过来，危险！危险！”

可是风声盖过了喊声，那个人还是朝这里走过来。

“飞哥，别喊了，风太大了，啥也听不见。”李刚裹紧了身上的雨披，朝着龙飞说道。

龙飞见喊声不起作用，一下子从桥洞里钻出去，朝着远处的那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跑去。

雨彻底下起来了，噼哩啪啦的大雨点子才刚和人们会面，人们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这雨点的面貌，它就走开了，去向了下一处地点。细密连绵不断的雨丝落下来了，小雨已一种惊心动魄的开场方式来到了。

龙飞跑到了那个人影跟前，他看见这是一个年老的妇女，在东北人们把这个年龄下的妇女称为“老太太”。李刚看见龙飞和这个人比划了半天，然后龙飞搀扶着这个人一起向桥洞走过来。

这个老太太走的很慢，两条腿呈现出很大的“O”字型，一双小脚，穿着破烂的布鞋，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有的地方还闪着黝黑的亮光，她的背上背着一个装了三分之一的米袋子，在中国南方的很多城市里，将这种袋子称之为“蛇皮袋”，可能是因为这种袋子的纹路像某种蛇的蛇皮吧。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常年承受着与她的年龄和身体状态极不相符的重体力劳动。

龙飞见老太太走的缓慢，小雨下个不停，便将身上的雨披脱下来，给这个老太太罩在身上，老太太一直摆手不要，可是她拗不过龙飞，撕吧了片刻，龙飞将雨披兜在老太太的身上，龙飞的雨披对于老太太来说太大了些，小小的瘦瘦的身子躲在宽大的雨披里面，松松垮垮的。

龙飞弯腰把老太太背在身上，迈开两条腿朝桥洞子跑去，李刚也从桥洞里出来，跑向龙飞，帮着龙飞把老太太接进了桥洞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气凉飕飕的，龙飞的衣服浇湿了，被风一吹，打了好几个冷颤。

两个人安顿着老太太坐在了桥洞子的水泥地面上，老太太见龙飞冷的发抖，便要脱下雨披给龙飞穿上，部队里面配发的雨披，不但防雨，还有很好的防风御寒的功能。

龙飞按住老太太的手，摘下钢盔，擦了一把脸。对着老太太说道“大奶啊，不用脱，你先穿着，冷。”

老太太有些愣神，她显然没有听懂龙飞这句东北话“大奶”的意思，然后张开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龙飞听的云里雾里，扭头问李刚，“粮库，听懂啥意思没？”

李刚也没听懂老太太的话，一脸茫然地冲着龙飞摇摇头。

龙飞对着老太太大喊，“大奶，你说啥我没听懂。你慢点说，不着急。慢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