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里驰援

登陆的日军向上海市区北面的宝山县发起了攻击，双方在罗店展开激战，阵地几度易手，我军增援部队数次冲锋夺回，挖起战壕死守，仗打得天昏地暗，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晚上打到天亮，死伤无数。

湖南、湖北、四川、贵州、广西等等地方的部队正源源不断地向上海驰援，大江南北的中国军队，站到了同一条战壕中。铁路、公路、水路，全线开始运兵。

广东部队，第66军军长叶肇，奉命率159、160两个师北上。8月29日，余复所在956团从工地奉命火速整理行装急行军开赴大坑口车站。

大军顶着酷暑行走在崎岖山路上，士兵干渴想找点水喝都不易，很多刚骗到或者抓来的壮丁还没体验过艰苦行军，纷纷中暑倒地而亡。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还没成为真正的军人，余复心痛不已，但军令如山，只能敦促部队拼了命抓紧前进。三天后，队伍到达了大坑口车站，等待上火车。

像钟汉群这样的老兵的确是极为珍贵的，各方面技能都比较完善，每接到官长交代的任务，总能完成得不错，尽管毛病多了一些，仍能收到上级的喜爱。

梁营长让他去想办法找点路上能用得上的东西，余复让他照顾连里弱小的士兵，保护好其他人。

等了一天一夜，全军终于搭上光头货运火车，一路日晒雨淋，就着干粮和水，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四天后终于到达武汉。官兵们好几日一直挤在狭长的车厢里，极为不便，到处都臭烘烘的，一下火车大家赶紧找吃的，洗澡换衣。当晚，士兵们坐上运输舰，沿长江直下，到达镇江再转火车于九日到达苏州。

火车站到处都是男女青年学生和海外归国华侨等救亡工作团体，他们一手拿开水，一手给面包、饼干、糖果等食物，引吭高歌，唱着救亡歌曲迎接我军，还替士兵肩负行李。他们怀着崇高的信仰，为了国家民族的存亡，在战火中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是付出了生命。

钟汉群说：“我看他们就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我可是自愿参军的，只可惜他们年纪还小。”

余复说：“我军的征兵标准是比较高的，但很多符合条件的青年，内心是拒绝当兵的，觉得当兵就是去送命，我看到眼前的这些学生，感觉就好像看到了未来。”

956团步行出发去相隔180里外的宝山，敌人的飞机轰炸我后方，只好日宿夜行。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宝山城，正在发生一场恶战。1937年8月31日晚，98师292旅583团第三营在中校营长姚子青率领下，接替第6师担任宝山城防。姚子青是广东平远人，16岁入黄埔六期步科。全营500余人加上第6师剩余的兵力，600多名壮士被2000余日军围攻，顶着日本飞机，舰炮的狂轰滥炸，坚守到9月7日，宝山城陷落。守城官兵除传令兵一人逃出外，尽数殉国。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兼海陆空三军统帅老蒋亲自再兼任了第三战区司令长官，蒋司令开始调兵遣将，命令亲自下达到哪怕是一个连长的手中。日军妄图三月亡华，我军若能在上海坚守三个月，打打日本人的脸让国际社会瞧瞧，这就是目前老蒋伟大的政略。

从广东来的66军被划入左路作战军团，归第19集团军薛岳指挥。9月17日晚，956团开到火线后之杨木桥村，待命换防火线。

杨木桥村是宝山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庄，左翼是罗店，身后就是蕰藻浜。杨木桥我军阵地纵深配备火线四道，第一道为火线，第二道为监督火线作战，第三、第四两道为预备火线。

478旅奉命接防第一道火线，956团正面火线6、7百米长，一营二连分布在两道战壕理，负责50米宽战线。士兵们就隐蔽在满是积水的壕沟里，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四天四夜，饿了只能吃点干粮，困了只能轮流靠着战壕打个盹。

夜里九点全旅进入了阵地，远处源源不断地传来炮声，但阵地对面的日本兵似乎并没打算进攻。双方互相有零星交火。

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煎熬的度过了一个幸运的夜晚，老兵中也仅有几个跟日本人交过手的，大家心里没底，不敢麻木大意。

白天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着每一个人，敌我两军相隔有200余米，战场中间是个开阔地带，有零星的几棵树和独栋的房子，还有好几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士兵们吃饭，低声的聊天，傻傻的发着呆，每个人要走动都得小心翼翼的，没人敢抬头过高或者随处乱走。

不知道哪个士兵突然骂了一句：“我丢你老母，日本仔你过来呀！”

有士兵无聊拿出刺刀反射着阳光去照对面的敌军，刹那间敌人的子弹立马招呼过来。老兵钟汉群大喊：“哪里打枪？有没人受伤？”

他飞快地跑过去查看，此时整条防线的双方发起了枪战，一瞬间枪声大作，大多数的人没有敢认真地去瞄准，大致朝着对面的方位就扣动了扳机。

余复连长来各排查看情况，全连没有任何人受伤，枪声从密集慢慢变得越来越稀疏，最后停了。余复看着这些士兵们，他们有的脸色微微的发红，估计心里有点怯慑。

入夜时候，村子里出奇的静，钟汉群兴奋了起来，拿着枪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他发现对面有个日本兵站在壕沟上大声讲话，似乎在和壕沟里的士兵谈论着什么。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对准那个黑影的中上半部分，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划过夜空，黑影瞬间倒下，从对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果然枪法还是很不错的。”他自吹自擂。

钟汉群等几位高兴了还没一会，日本人的掷弹筒，重机枪，一下子招呼过来了，在战壕里的士兵们被打的直不起身，抱头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弹片，也许一不小心挨上一记那说不定身上的哪个零件就报销了。

钟汉群其实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从敌人的火力猛烈程度分析，刚才那个狂妄的日本兵应该是被自己击杀了，说不定还是一个军官。

当晚，余复的二连有十来个士兵受了轻伤，有3个人阵亡，其中一个二等兵年仅20岁，被敌人的掷弹筒直接命中，炸断了大腿，失血剧痛而死。他清楚的记得有一次问这个小兵来自哪里，他答道：“信宜城……”甚至很多次自己跟他还能直接用“客家话”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