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试炼（二）

很多次，吴祎翻看着余鸿给他的书，终于算明白了许多自己平时没注意的事情，还有许多以前一直不懂的新知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老陶或者康排长要他们将重机枪摆在阵地的两翼，并且教他们如何隐蔽，如果不是自己平时苛求做好每一个细节，也许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他把杨耀华拉过来，说：“快看，这本书的内容实在太精彩了，我学到好多东西呢。”

杨耀华翻看了一眼说：“我觉得这也写的太死了，打仗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他觉得应该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学习东西。

从此，吴祎每到火线上，似乎能看到战场上的更多潜在危险，觉得身为一排之长，时刻都要保持清醒，面对突发状况必须快速正确做出反应。如何指挥好手下这些个弟兄，和步兵连配合好战斗，现在确实需要好好研究研究了，这个代理排长自己可是一点准备都没就当上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弟兄们白白丢了性命。

日军的主攻方向在罗店、庙行，我军的增援部队源源不断地往上海的北面填上去。第三营奉命协助87师到蕰藻浜阻击敌人。

当吴祎他们急行赶到的时候，日军还在清理战场，我方阵地刚被敌人突破。余鸿马上发起冲锋快速突击，敌人毫无准备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吴祎带上几个步枪手就跟着大部队上了，冲锋枪在壕沟里发挥出了优势，他击毙了五六个日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赶来，我方重新夺回了阵地，敌人四散而逃。

三营被部署在阵地的右翼，吴祎安排重机枪立即就位，陶连长把刚补充过的迫击炮排放在吴祎的左侧。前面的一道战壕由步兵七连负责，七连人员装备都较齐全。余鸿亲自命令七连的士兵清理完战场，整修战壕，并在前面挖出一个前沿阵地，配备两个火力组，每组各配有一把捷克造轻机枪。

我方摆出了一副大战的架势，意图把敌人阻击在此。

“保持战场警觉，视野开阔，弄清友军的位置。”吴祎心中默念着，与日军交战以来的第43天，之前的战斗中，其实回想起来自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究竟是赢是输，现在他也实在是说不上来。

士兵们又陷入了“静坐战”，而且现在甚至是在野外的地方，除了战友们之外，看不到别的人影，连小动物都没法发现。

老陶的身体明显虚弱了不少，因为长期处在尸首腐烂臭熏熏的环境里。现在他也懒得抽卷烟了，有几次他的烟被雨淋湿了，没办法只好抽弟兄们的烟，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吴祎跑到他身边来，他有很多问题要请教老陶。那本书有一些地方他是看不明白的，可老陶不认得太多的字，只能由吴祎一边读，两人就一边慢慢讨论，实在不行的话，吴祎就只好日后再去找繁忙的余鸿求教。

黄昏时分天空变得阴沉沉的，日军的增援部队赶过来了，他们停在三营阵地500米外的一片小林子里，造饭休息。这应该只是敌人一小部分先头部队，大概有5、6百人，这股日军并没有进攻的打算，他们与我三营中间还隔着一条小河。

夜晚没有光亮，吴祎躲在低洼的地方靠吸着大前门香烟打发时间，士兵们都很安静，有的睡着了，有的在放哨，还有的小心翼翼的在壕沟里猫着腰走着。

突然轰轰的炮声响了起来，敌人袭击了阵地，很少在夜间发动袭击的日军看来是心急了，向我军发起了攻势。

吴祎赶紧起身，朝着杨耀华的位置赶去，敌人的山炮、迫击炮弹纷纷落在壕沟上，尘土与泥水夹杂着迎面扑来，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这些了。

听说老兵们有很多经验躲炮弹，只要你能够听见炮弹落下来的声音，说明炮弹离你非常的远，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往往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直接就被炸翻了，根本躲都躲不了。

他赶到的时候杨耀华早已经开火了，朝着一切可疑的位置射去，炮击过后日军已经偷摸着上来了，不清楚有多少人，到处都是枪声，整条战线都有与敌人接火。

他跟杨耀华大喊：“节省点弹药，看清楚了再打，射击一切移动的目标，不要误伤了友军。”

杨耀华听到一丝半点他所说的话，但应该是已经领会了，于是吴祎又向另一边的第二枪潜行过去。

二班长与李兆洪也跟敌人接火了，他们从敌人的火力点判断，辨别大致的敌人方位进行火力射击，以此阻拦敌人的行动。

前面的七连已经跟日军在壕沟里接触了，步枪手在跟敌人拼刺刀，传来一片喊杀声。吴祎让二班长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会，他跟李兆洪说：“兆洪，你拿把大刀过去七连看看他们打得怎么样，回来报告，注意安全。”

李兆洪听懂了，他恩了一声就走了。等他过去的时候，日军已经被打退了，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在我方战壕里，七连还有很多人在阵地上守着，他没来得及赶上跟敌人拼刺刀，心中狠狠地骂了日本鬼子几句就回来了。

对面的日军只试探进攻了一次就放弃了，余鸿传令下来让士兵们提高警惕，有任何动静就立刻回击，以防敌人偷袭，他整夜都忙碌个不停，要向上级报告我营的战斗情况，还需要思考敌人的动机，以可能提前应付。

一整个晚上士兵们都没敢熟睡，尽管疲惫不堪，但大家似乎已经感觉到一场恶战已无法避免了。陶连长过来找了一下吴祎，看他们几个都完好无损就又走了。

秋风吹起来，细长的雨丝连绵的洒在阵地上，士兵们有的已经取下头盔戴上了斗笠。日本人应该不会进攻了吧？他们躲在林子里才是最明智的了，吴祎心想着。

雨下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半圆的月亮渐渐露了出来，活着的人庆幸总算又活了下来。

轻伤员在就近的后方处理过后，不影响战斗天一亮就赶回来了，重伤员连夜被送到伤兵医院里去，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