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防线

天空慢慢开始飘起了细雨，苏州河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三营的士兵们躲在工事里，静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已经听不到从苏州河北岸传来枪炮声了，吴祎猜想我四行仓库的孤军也许已经被敌人突破了，但也许他们还在坚守着，答案无法得知。

日军主力在休息了三四天之后，打算强渡苏州河。早晨的时候，日军的飞机与大炮开始轰炸我军的阵地。

隐蔽在工事里的人看着我们的阵地尽毁，暗想如果是坚守在那里的话，也是徒增伤亡罢了。

日军渡河部队将烟雾弹发射到河面上，在天亮之前搭好浮桥，准备开始强渡。有大胆的士兵在炮火中出去河岸阵地巡查，然后急急忙忙回来报告说：“日本人来了，在过河。”

七连长一听，赶紧起身吹哨紧急集合。吴祎拽了一把杨耀华，连忙冲出门去，七连长已经身先士卒跑在前头了，士兵们拿起武器，向河边冲去。

三营的人纷纷进入阵地，吴祎找到一个极佳的位置，既能隐蔽，又能向河里的敌人射击，赶紧招呼黄永生把轻机枪架过来，所有人向浓雾中的敌军射击，还有的人往河里扔手榴弹，枪声、敌人的惨叫声、雨声，一一被爆炸声和自动武器的声音淹没。

渡河的敌人纷纷被歼灭，双方隔着河继续开火射击，你来我往，弹雨与秋雨形成交织，殷红而温热的鲜血，顺着地面的积水流淌着，流入了无声的苏州河中……

不知道打了多久，敌人的几次渡河均被打退。吴祎累的趴在地面上，浑身湿漉漉的，几个士兵从他身后飞跑而过，他们嚷叫着说：“有日本兵过了河，快增援。”

实在是一动不想动了，吴祎一字一句怒吼着：“把那些杂种赶下河里去喂鱼。”

骂完之后他组织士兵们退到岸上的房子里，重新整理，分配任务，让各班士兵们轮番上阵，得以轮换休息。

仗越打越乱，官兵们早已完全是靠着仇恨来支撑仅存的一点战斗力，而不是一个胜利者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他们所接受的德式训练，似乎早已经还给了德国教官。

白天敌人共有两次登岸，但被我军围而歼灭，激战了一整天，算是勉强拖住了敌人。

仅仅凭靠一条50米宽的小河，又如何能挡住敌人的进攻，夜里的时候，日军在上游偷渡上岸，到处都是枪炮声，火光冲天。

上岸的日军逐屋逐巷展开突击，意图寻找我军有生力量以歼灭，三营的士兵们被冲散了，分布在各个据点，余鸿的身边仅带领着一个排的人员，步步为营，靠寻找着敌人的枪声进击。

吴祎带着黄永生、杨耀华等共五六人，排里其他的人不见下落，三营士兵们多数各自为战，与敌人展开争夺。

“跟在我后面，别弄出太大动静。”吴祎说着。

敌人人数众多，而且他们都是穿着皮鞋，我88师士兵只有胶鞋，军官才有皮鞋。在晚上的时候，因为穿着皮鞋所以日军的动静比较大，尽管枪声比较激烈，但还是能做到听声辨位。

吴祎的冲锋枪和杨耀华的驳壳枪此时比较具备先发制敌的优势，他们一行人蹲守在一堵断墙里，等待着从巷子里过来的一股日军，突然间吴祎站了起来，猛地开火，瞬间击倒五六个，其他士兵冲上去用刺刀就捅。

枪声一响，又有更多的敌人，杨耀华听见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走啊。”杨耀华叫道，他先迈开腿，带头跑了起来。

敌人追着他们走了好几条巷子，在一个拐弯的路口，迎面又碰上了一群日本兵，杨耀华连忙举枪朝他们射击。

黄永生端起机关枪，“哒哒哒”打了一个扫射，也不知道击倒敌人没有，对方的子弹同时也飞了过来，有士兵倒下哀叫，生死未知，但在这个毫无遮蔽物的空旷之地，此时实在无法展开施救，如果稍有耽误，则有被敌人全歼的风险。

吴祎带着他们朝另一条巷子走去，在这里他们遇上了余鸿，双方差点就互相开火。余鸿率先察觉到来者似乎是友军，喊道：“什么人？”

“是我。”吴祎回答道，听到表哥熟悉的声音，他欣喜若狂。

他们再次汇合在了一起，余鸿决定在一座高楼内设防布置火力，准备再次集结本部人员。更多的士兵从旁边路过于是加入进来，有些甚至是另一个营的士兵。

首先遭到伏击的有大概十几个日本兵，倒霉的他们老远就被士兵们发现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横倒在冰冷的路面上，哀嚎着，慢慢死去。

附近的日军听到枪声后围了过来，试图对我展开强攻，在夜里余鸿他们依靠占据了高点，拥有很好的射击点，敌人隔着很远就能被我火力压制住，他们妄图强夺我军阵地的计划并没有得逞，反而留下了一具具尸体。

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巴不得漆黑的夜晚尽快结束，盼望着黎明的到来。他们彻夜不敢睡去，生怕一旦入睡，醒来以后将置身于地狱之中，孤零零仅剩下自己。远处仍然还有枪炮声，就像过年时候的鞭炮在响着，一直不停。

其实第三营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敌人的主攻方向，敌人是从上游税警总团的周家桥阵地突破过来的，日军在税警总团正面展开佯攻，当天晚上敌军不断增援，税警总团寡不敌众，在敌人的第一次进攻中伤亡2000多人。他们于夜里2点30分发起反攻，意图夺回阵地，敌人又加派了2个联队增援上来。战至天明，仍有少量过了河的日军龟缩在小红楼里。

敌人的真正主攻方向在屈家桥至北新泾一线，我军跟敌人在此打了好几日，61师、67师均伤亡惨重，阵地最后交由教导总队接防。直到11月5日，另一路日军从金山卫登陆，数万人绕道抄我上海守军后路，屈家桥沿线的中国军队，才从阵地上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