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哀兵（二）

524团第三营在昆山稍作休整，炊事兵已归队，当夜造饭，沿线村民基本上已经逃光，遗留有一些猪鸡牛羊，士兵们抓来大饱口服，就在被敌机轰炸过还算完整的民房里休息。

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觉的官兵们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倒头便睡，料想日军应该不至于那么快追上来，昆山再怎么样都还能坚守好几个星期吧。

第二天一大早，通讯兵传到命令，要求余营长率第三营赶到青阳港公路大桥支援，原来有倭兵化装混入我难民队伍，突然向我守桥士兵开枪射击，负责驻守大桥的87师一个排被敌人偷袭，桥头堡阵地丢失。

号兵猛吹紧急集合号，士兵们赶忙全副武装，速度集结。全营仅剩的200余人，不由分说马上出战。

“日本人这么快就打过来了，都说哀兵必胜，这该死的日本鬼真的欺人太甚！”吴祎边跑边说。

杨耀华没有作声，一大早他起来蹲茅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人说敌人来了，要去打仗了。

等他们到达桥边的时候，我军正在跟敌人交火，敌人大概两个小队的兵力，一路没歇地从上海追击过来，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疲惫的友军几乎就要崩溃了，无法组织起士兵冲锋夺回。

余鸿观察了一会，打算首先发起试探性的进攻，由九连发起冲锋，可是日军依托机枪反击，我军毫无遮蔽物，完全只凭肉身挡子弹，仅几分钟，九连就撤退下来。

余鸿皱起了眉头，倘若我军还有迫击炮，亦不至于如此难堪，全营机枪都只剩几挺，有的士兵甚至领到的子弹与手榴弹都已不多。

接着，由七连长邓炳新发起第二次进攻，全连仅70来人，吴祎他们的排冲到最前面，黄永生的轻机枪负责给大家火力掩护，奈何敌人居高临下，士兵们还离桥头老远就被打的抬不起头来，趴在地上躲避敌人的如雨点一般的子弹，只好再次退了下来。

两次交战，我军已知敌人之火力部署，因而，余鸿准备亲自带领大家发起第三次进攻。

原先的87师奉命在此守卫大桥，如无法坚守则将其炸毁。士兵到处都找不出来炸药，工兵部队也早已失联，情急之下官长想到将汽车使用之汽油留下来少量，打算将桥烧毁。

但我方溃兵一直源源不断由此过桥，士兵不忍执行，敌人追到此地，立马将桥头阵地夺取。于是余鸿想到用火攻，命令士兵取下军用水壶，盛满汽油，由敢死队员慢慢接近敌人，然后点燃汽油瓶投掷上去，其他人等自听令行事，见机发起冲锋。

杨耀华自告奋勇，要求由他带领十来名士兵，组成尖兵班，意图务必摧毁敌人机枪阵地。

“请营座放心，我必将此桥拿下。”杨耀华敬了个军礼，豪情万丈。

余鸿紧握住他的手说：“好，我们与敌人决一死战吧。”

吴祎看着远去的杨耀华，挥泪集合排里其他士兵去准备战斗去了，他实在不忍再有自己的好兄弟牺牲。

一切的准备都已经就绪，杨耀华等人出击，他们贴着草地匍匐着慢慢接近敌人，其他所有的官兵们向敌人开火掩护，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敌人不知道他们的噩运即将降临，杨耀华叮嘱士兵们一定要看准了敌人再扔，他将手中的汽油瓶引燃，第一个将燃烧得滚烫的水壶扔了出去，其他人点燃各自手上的燃烧瓶，有的士兵甚至站起身就往前冲去，没被敌人击中的顺势将着了火的汽油扔到敌人的身上。

趴在阵地上的日军士兵浑身被溅起的汽油燃烧着了，翻滚着将整个桥头的人都引燃，还有的怕被烧到纷纷起身逃命。

“冲啊！”余鸿一声令下，号兵吹响了冲锋号，士兵们一跃而起，跟着长官飞奔上前杀敌。

敌人来不及反应过来我们的人就已经冲到他们的面前，吴祎举着冲锋枪向敌人疯狂地扫射，一连击倒了好几个。一大群的人喊叫着，愤怒的奔跑着，冲上桥一路向逃跑的敌人追赶着，有的日军被击中，掉入了河中，守在另一边桥头的几个日本兵看着自己人退向自己的跟前，没敢开枪射杀队友，纷纷被我军气势吓到，只能也加入逃命的行列。

倒霉跑在后面的日本人被我士兵击倒，后面的士兵赶到将其补上一记刺刀，三营追了他们很久，士兵们追着跑出有一里地远，实在有一两个追不上了，只能放其逃过一劫。

杨耀华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成了此一战最大立功者，有的人主动过去跟他拥抱，赞扬其勇敢。余鸿说：“我定向韩团长为你请功，这一仗打的实在是解气。”

87师同僚们也无不惊叹，他们实在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将敌人打跑了。

余鸿令通讯兵向上级去电复命，等待其下一步的指示。

消息传达到了更上一层，上级命令余鸿等人停留再此帮助友军将大桥炸毁，因为怕日军追击，然后再跟上全师序列向首都南京开拔。

“笑话，都这个时候了，我拿什么执行这样的命令，炸桥，炸桥，就知道炸桥。”余鸿大怒，对于这种混乱不堪的指挥他实在是受够了。

“管他什么的，要炸桥也是工兵炸去。”吴祎说道。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纷纷表示既然我88师各部都已经向南京撤去了，绝无理由将他们落在这里，要追随大部队而去。

余鸿扫视了一遍手下的弟兄们，最后，他做出了决定。他跟87师的同僚们做了告别，打算带着士兵们向南京撤去。87师的官兵们继续留下看守着那座桥，后面赶到的别的部队仍然不同意炸桥，他们的后续部队正陆续不断赶来，还要从此桥经过，炸桥的任务被其他部队接手过几回，最后还是没有炸成。

日军乘胜追击，于几天之后占领了昆山。